“晚丫头,你一会儿还有节目吧?是不是该回去了?”
尹新晚转过身,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就对着走来的乔天德点了点头。“嗯。”
随即视线不由再次瞥向玻璃储存柜,又问,“师父,这里的骨灰快放不下了吧。刚才我看见有对儿母女……”
殡仪馆里总是有许多因为各种原因而无人认领的骨灰,经年累月的存积着,如今大大小小的骨灰盒就基本挤在了一个柜子里,这个单独占据了一个空间的逝者,显然有些特殊。
“哦,你说的是她们啊。”乔天德很快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视线随着她的目光落到柜子上,就说,“这家人倒是一直想尽快把他安葬了,但是还没定好墓地。他妻子本来想直接葬在咱们这里,但他父母想把儿子带回老家,双方起了些矛盾。老人家不放心,强烈要求单独摆放。就是今早那家人。”
“我看见他们早上举行了一场仪式?”
彼时她正是看见了乔天德在忙着主持,不便打扰,才等在了外头。
“是啊。今早他们请了人来做祈福,又说着要把骨灰带回老家,没告知他妻子。我和主任好说歹说,才将他们暂时劝了回去。之前他们要求单独存放的寄存费也都是他妻子那边交的,馆里通知了他妻子,所以他妻子也赶过来了。”
尹新晚听着,目光再次移回柜子前那张标牌上,不禁陷入了沉思,看在乔天德眼里却像是在故意回避。
“丫头,遇到问题,逃避可不是解决的好办法。”
尹新晚蓦地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的心事还是逃不过她师父的火眼金睛,抬起眸,就又摇头笑了笑,“我不逃避。”
她已经想通了,反正唐清上见都见了,不差这么一回两回。
不就是替阎蔳坑了他一次吗?不就是在他面前说了句网约车司机是她男朋友的鬼话吗?没什么大不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般想着,隔天一早,尹新晚就将电话打到了匠承公关部。
对方在得知她的身份及来意后,非常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具体事宜需要您和我们业务经理谈,我们业务经理现在不在,我稍后转达给她,再回复您。”
但是尹新晚等电话等到下午,实在等到没耐心了再次主动打过去,对方才又说他们业务经理拒绝了这项合作。
“方便问一下是什么原因吗?”
“呃……”电话那头的女声似乎犹豫了片刻,“这是我们老板的意思。我们经理说你们电视台的额……这事她做不了决定。您可能需要亲自找我们老板谈。”
不同于其他项目合作,国潮文化艺术节的展出关乎着匠承的形象宣传,自然由匠承公关部负责接洽,即使需要经过唐清上的确认同意,也理应由他们公司内部人员向上反应汇报。
此时具体的方案并没有详谈便被拒绝,尹新晚也多少听出了对方话音里的不寻常,不过她也没有多纠结,“请问我要怎么联系你们老板?”
当初她离开匠承,就删除了唐清上所有联系方式,虽然官网应该有预约方式,但她这会儿还是故意问。
“你打我们总裁办电话预约就好了。”
挂断电话,深呼了一口气,尹新晚再次拿起手机,照着对方告知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不料预约竟被那头工作人员以唐清上行程已满为由回绝,后来还直接变成了忙音。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往椅背一倒,瞬间泄了气。
这天夜里,心不在焉的尹新晚拿着杯子从房间里出来,去厨房接水,遇上晚归的乔瑛子,差点又把乔瑛子吓了一跳。
只见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真丝睡衣,游魂一般,双眼木然地盯着某处虚空咕噜咕噜地喝着,对于乔瑛子打的招呼,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回来了?”
乔瑛子顿时松了口气,把包往沙发随手一扔,不禁问“你这几天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我做方案遇到了瓶颈,要不你帮我写吧。”
尹新晚将头抵到了乔瑛子胳膊上,有气无力的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随口吐槽了一句自己后来几个预约电话打过去他们都没接。
乔瑛子听言,当即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不是,我今天在温泉山庄那一带,还看见唐清上和他们圈里的几个公子哥在一起约高尔夫呢,不像是公司业务繁忙到电话都不接的样子。你不会得罪了谁吧?”
“……我得罪了他们老板。”
乔瑛子一愣,随即又噗嗤一声,想起几天前那只倒霉的“亚苏狸”,“他不会那么记仇吧?而且,他知道那玩偶里是你?”
“……”
死去的回忆突然再次攻击她,尹新晚表情一呆,当即沉默了。
乔瑛子觉得好笑,不过她向来有分寸,见尹新晚不愿多说也不会多问,只安慰说:“要我说啊,做人就应该要厚脸皮,忍一时也就过去了,总比丢了饭碗强是吧。”
思来想去,听人劝,吃饱饭。
挣扎了一天过后,尹新晚决定向生活低头。
周一早上,尹新晚搭车到蓝港艺术区,就在属于“匠承”的那幢六层的棕木色建筑前踌躇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打工人打工魂,露出专业标准的笑容,仰首阔步走进了公司的大门。
“你好,我是江舟广播电视台的尹新晚,我们想要和贵司谈个项目,麻烦帮我联系一下你们唐总。”
前台得知她没有预约,拿起电话帮忙联系总裁办预约,然而电话微微拿下来一点,对方同样以礼貌的笑容说道:“不好意思,我们唐总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
“不一定要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也行。”
尹新晚乘胜追击,前台又再次交流,只是回复依旧是“不好意思,我们唐总未来一周的预约都满了。”
“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我就见一面,绝对不耽误他的时间。”
前台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一通电话再打过去,接着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不好意思。真的没有时间。”
尹新晚也是明白了,从之前的拒接电话到今天的回绝,真的如乔瑛子所说,自己被故意为难了。
她抿了一下唇,低头消化了一会儿,随后换上了一副很有亲和力的笑容。
“其实吧,我是你老板的未婚妻。你可能不知道……”
一旁的另一个前台瞬间就讥诮地笑了。
而负责接待她的前台皱了皱眉,“您别,上一个来,也是这么说的。”
“上一个?”
“是啊,这个月里,包括您已经是第六个了,都是看了新闻找过来的,每个都想见我们老板,什么理由都有。”
品牌峰会的新闻尹新晚也看到了,当时大概是唐清上上台发言过后,主持人提问,那一身精英气质配合那清俊面容上露出的一抹浅浅地笑,身上的谦和不掩意气风发,生图也相当抗打。
现场记者那一瞬间捕捉得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站姐出图呢。
更何况在拍活动全景图时,他在坐席的一众人物中,就彷如鹤立鸡群。
所以,她也相当能理解,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该死的花痴啊!
“我真的是来谈合作的。”
尹新晚一噎,拿出记者证的手顿了顿,又推到了她们面前。
“那也没办法。”
对方油盐不进,尹新晚气得不行,兀自点了点头,转身在大堂的接待处坐了下来。
她就不信了,唐清上中午不吃饭!
前台拿她没办法,但也没多管。
尹新晚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看看草,离开“匠承”的这两年,她一直没有再路过这一带,室内变化不大,除了门前的那颗海棠树长大了不少。
一寸游移的光影从外头的百叶窗外投了进来,折射一阵恍惚,一下就让她有了一种还在这里工作的错觉。
起身换了个日光照不到的地方,她继续呆坐,直到接近大中午,她的肚子也开始感到了些饥饿。
有员工陆续从公司里走了出来,有的去拿外卖,有的结伴出去吃,见到她或多或少就都投来了一眼。
只是尹新晚看着路过人,竟发现都是陌生的面孔,想来这两年进了不少新人。
眼见腕表上的时间慢慢走向十三点,依旧未见唐清上人影,她呼了一口气,决定点份外卖继续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太闲了,酒饱饭足过后她开始犯困,努力抬了抬眼皮,她决定数一数对面摩天大楼的楼层。
主打临靠艺术区的高级住宅,房价也是高得不行,只是唐清上为了上班方便,就专门在那里买了一套房,之前一次酒会,她送喝多的他回去,就进去过一回……
思及此,她突然反应过来,除了园区内的停车坪,“匠承”还有一个地下停车场,唐清上上下班也不是非走公司大门不可!
这么等下去不行。
“我也算待了快一天了,今天来访的人包括我就三个人,你们老板的行程真的有那么忙吗?就见一面,五分钟。”
经过一个早上的观察,尹新晚也看出来了,这接待她的前台估计刚毕业,被她稍微一吓,没准也能起到些效果。
只是考虑到以后还要合作,她耐着性子,凑过去,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姐姐我敲了尼姑庵二十几年的木鱼,就没见过哪一个男人,能骗我去挖野菜。你们通融一下,让我上去,要是你们老板敢违反劳动法的任何一条,我们媒体帮你们告到他倒闭。”
“啊?”
“您是在威胁我们么?”一旁的另一个前台这时终于说话了,拿起电话就大有一副要叫园区保安的架势。
尹新晚也不知道这威胁是怎么听出来的,先礼后兵,她明明一直在用“礼”好吗?
她抬起手制止,顺带看了眼表,十六点三十了,再不回去,节目真来不及了。
“不用,我自己走。”
晨间朗日在午后转变成了一派乌蒙,在天边越铺越沉,尹新晚带着一身的幽怨走出园区,准备过天桥到对面的马路等出租车,这时一辆慕尚从园区驶出,停到了路口红绿灯下。
她定睛一看,确实是熟悉的车牌,而驾驶座不是专职司机,正是唐清上本人。
天桥上没什么人,似乎是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他目光一顿,然后就长长地投了过来。
凉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但尹新晚没来得及多管,连忙回过头,跑下天桥往园区的方向走。
可是那头红灯倒计时结束,唐清上收回视线,就迎面朝着她的方向开了过来,然后掠过她,开走了!!!
接着,后头一辆城市洒水车驶过,一片水花溅上她的裙摆,就徒留呆愣的她一阵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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