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线

千年古刹,白雪覆石阶,钟声荡浮生。山中雾霭沉沉,檀香萦绕,微风吹过,琉璃风铃响。

昭玄寺外停着一辆马车,艾老之年的高僧带着一位童稚小徒站在寺门前等候。

“阿弥陀佛。”

高僧慈眉善目,他转着手中的佛珠,半阖双目道,“贫僧汐璞在此等候施主。一入佛门,红尘往事便如过眼云烟,逍遥云散。”

“见过高僧。”照芙晴抬眸看着眼前之人,他悲悯地垂着目,眼神中没有一丝涟漪。她看着汐璞,心中的悲凉不知不觉的淡了几分。

“施主,你当真要入昭玄寺吗?”汐璞柔声问道。

“我这一生如漂浮的柳絮,无人可依,也无处可去。”照芙晴释怀一笑,她抬头看着寺旁的石像,“如今能有个归处,已然无憾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少年的声音:“阿姐!”

照山白冒雪跑来,他穿着单薄的里衣,背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宽氅,衣带向后飞,钻进了毛领中。他在不远处停住,满眼欣喜地看着照芙晴,嘴边呼出的热气散了一片。

“阿丞,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照芙晴拿了伞,轻步走过来。她拍了拍他肩角的落雪,抬手揉了揉他的脸说:“是阿姐不好,走之前没能过去看看你。”

“阿姐,我好想你。腊八节那天府里人熬了粥,我喝了一碗,却总觉得没有味道。仔细一想,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喝过阿姐亲手为我熬的粥了。”少年肆意地笑着,夜深人静,寺外过客稀疏,没有人会打扰他。

“好,阿姐做给你吃。以后只要你想了,就来找阿姐,我会一直等着阿丞。”照芙晴温柔一笑道。

照山白抬眼看了看寺门旁的高僧,脸上收敛了几分笑意,他说:“阿姐,我已经长大了,我想成为你能够依靠的人。”

“阿丞长得很好。只是阿姐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人能倚靠谁一辈子。等阿丞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相知相伴,琴瑟和鸣,阿姐会祝福你。”照芙晴抬手拂去了他眉角的落雪,温柔地说。

照山白的鼻尖红红的,他低着头,耳后的流苏蹭过脸颊,风声划过耳际。

照芙晴把他拥入怀中,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阿姐走了,夜里霜雪重,回去的路上你要慢慢走。不用记挂着阿姐,我会好好的,放心吧。”

长姐如母。照山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酸楚。没有人能陪伴他一辈子,聚少离多是人生常态。他看得清,但是仍然期待那个会在寒冬为他端上一碗热粥的人,相伴相随,一生安乐。

*

荆广给照山白端来的粥,就放在与君阁的枣木桌上。桓秋宁坐在一旁,单手撑腮,看着热气一点点耗没了,他抬手掀起了瓷盖。

自打上次十三自作主张后,桓秋宁就不让他进与君阁的门了。十三靠在窗户边,探着头往里瞧,他说:“十一哥,想喝就喝吧,一会儿就凉了。今天晚上丑妃出宫,照山白估计是不回来了。”

“白瞎你这一双眼,谁说我想喝的?”桓秋宁冷哼一声,他把粥推到一边,“我是想看看粥里有没有毒,防人之心不可无。”

“哦。”十三趴在窗台上凝视着他,“那你看出来了吗?”

“你是不是欠削?”桓秋宁拍了下桌子,“你当我是什么人,药神谷的千年老龟?看一眼就能知道这里头有么有毒?”

“......那你看什么。”十三撇了撇嘴,继续说:“十一哥,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现在上京内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太医院去了一位神医,半柱香的时间就把陆决治死了,还说什么五种仙药,连伤鹤淮都出来了。”

屋里头飞出了一个茶杯,十三稳稳接住,一饮而尽。他乐呵呵地说:“还是温乎的呢。”

“上头让你查的人,你查的怎么样了。”桓秋宁转着手中的茶杯问。

“苦菊,一枚弃棋。她的身世没查出什么东西,进宫的路子也很干净。但是,咱们铜鸟堂的人如果只能查出这么点东西,早就死了一万回了。”十三靠在窗台,叼着一根草,“她那死去的祖母是章管家托人埋的,老人家活着的时候苦菊没能尽孝,死后苦菊想让她入土为安,所以她去了常安当铺。她当了一件宫里的东西,当铺老板不是傻子,他不可能要钱不要命,所以他找了照府的章管家,也就是这家当铺真正的当家人。”

“她从宫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桓秋宁问。

“一枚玉佩。”十三摇了摇腰间的钱袋子,“不是普通的玉佩,是双云郡的空山玉。玉佩有半个巴掌大,镂空的,里面有两枚永安钱。”

“......永安钱。”桓秋宁打了个响指,他轻笑说:“贼鼠一窝。”

十三挠了挠头问:“谁是贼,谁是鼠?”

“这件事已然明了,苦菊是照宴龛的人,照杜两氏对立,朝中已经出现了踩着他们往上爬的势力。”桓秋宁说,“搅局者开始布局了。”

“十一哥,能说明白点吗?”十三听得一头雾水,他腆着脸笑了笑,见桓秋宁懒得解释,他说:“行嘞,那我自己捋捋。”

“苦菊是照宴龛的人,毒是她下的。羽林军里头大部分都是身世清白的子弟,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搅浑水,嫁祸给杜卫,搓一搓他在军中的气势。十一哥,我说的对吧?”十三说。

他以为桓秋宁会夸他一句“孺子可教也”,结果桓秋宁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全错。”

桓秋宁眸色深沉道:“苦菊是照宴龛的人,他走这一步棋,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让照芙晴入昭玄寺。一方面是为了撤出安插在稷安帝身边的眼,另一方面是因为照芙晴出了宫,他就能彻底地放开手,去布下一个局。我有预感,他要布的这盘局,会赌上他的一切。”

他单手撑腮,继续说:“而且你忽略了一个人——狄春香。棋子落盘,步步为营,必然会有它存在的意义。狄氏是太祖时期的显赫贵族,这些年在朝中势弱,他们想要站起来,就必须先傍上靠山。杜卫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是武将,他们需要谋士,狄氏愿意做他们的谋士,两氏距离一拍即合就差一步——诚心。杜卫要看到狄氏的诚心,才能决定这个盟要不要结。”

“狄春香就是那个‘诚心’?”十三问,“可是我听说狄春香和陆决可是老相好,她能谋杀自己的有情人?这不可能吧。”

桓秋宁的十指在枣木桌上敲了敲,说:“感情这种东西,就是狗屁,没有人会一直对你真情实意。在你风光的时候冲你摇摇尾巴,等你跌落深渊之后,他们还会倒踩一脚,而且比别人踩得更狠。”

“我从小就没爹没娘,也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十三耸了耸肩,他脑子一转,突然问了一句,“十一哥,那你跟照山白这算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他是断袖,你也不直啊。”

“......那是传言。”桓秋宁平静地注视着他,他越是平静,十三就越是害怕。于是他灵光一现,想起了之前在大门口听见的一句话:“你们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桓秋宁摆了摆手让他过去,十三不敢,缩在窗后瑟瑟发抖。

桓秋宁忍了,他跟照山白的关系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干脆不提,免得越抹越黑。

他说:“去查永安钱。狄春香是杜卫的人,她故意在房内放了永安钱,又在诏狱全招了。柳夜明拿此大做文章,绝对不只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我在想他们是不是想通过永安钱引出点什么......”

“陆决之死,狄氏,永安钱......难道他们引出永安钱是为了让柳夜明查照宴龛?”桓秋宁思索了一会,说:“永恩三年照府的账肯定还有问题,我们要先人一步。”

“十一哥,咱们做死士的,真的有必要想这么多吗?”十三叹了口气问。

“死士?”桓秋宁笑着捏碎了手中的瓷杯,冷冷一笑说:“从狼群中踩着累累白骨爬出来的人,这辈子不可能再把生死交在别人手里。我站在上京的城墙上,只能看到孤魂野鬼,他们告诉我,没有什么比活着更有滋味了。”

十三害怕。他并不是害怕桓秋宁,而是害怕他的过去。他担心有一天他的十一哥会因为没人拉他一把而再也走不出来。

十三的过去是一块生了烂虫的朽木,千疮百孔,已经无可救药。而桓秋宁的过去是一条血淋淋的白绫,上面还有洗不干净的血。

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到那一天,所以他说:“十一哥,把我当成你的刀,我心甘情愿做你的死士。”

在铜鸟堂,他是踩着十一的肩膀活下来的。从那一天起,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条命还给他。他没说,是因为怕十一哥觉得他没出息,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其实他们一样,都是在夜里游荡的孤魂野鬼,看不清上京的灯火,也没有归路。

小宁儿:我命由我不由天!(突然热血)[墨镜]

这两个杀手的爱好是:老大爷唠嗑。

PS:

朋友:“这就是你说的死了都要爱吗?爱呢!我想看的*******呢!”

这个银:请不要着急。(端上一杯茶)

他们马上就要手拉手一起放烟花啦,马上就过年了不是吗?[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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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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