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王道霸业

“‘同人于宗,吝道也’,孩儿心中的,是家国大义。赵氏的子弟,孩儿不齿,赵氏的私利,更与孩儿无关。”赵璟起义正辞严,却是知道皇帝忌惮赵氏一族已久,又有心保全自己,自己稍加暗示与同宗不和,已消除皇帝疑虑,得她器重。北平侯一心让赵氏势大,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

赵氏一族从承宣帝在位时便逐渐没落,今上也是连消带打,强弩末矢,外强中干,赵士礼才会这么挽留他在金陵。眼下只要不惹火上身,他日北平侯失势贬黜,或抄家或流放或问斩或株连,就与自己毫无瓜葛,皇帝甚至还会扶植自己为亲信。

“你这个逆子!”赵士礼随手拿过一本厚书就砸向赵璟起,“开什么玩笑,你这种人居然要当纯臣,真是我大齐的不幸。行,你不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到时候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别平白牵连了本侯,牵连了这个北平侯府。”

赵璟起随手接住了书,起身放到书案上,俯身看向北平侯道:“父亲放心,我向来只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北平侯被赵璟起这么灼热狠厉地盯着,偏过了脸:“今晚住在侯府里,这父慈子孝的话本子,还是得继续演下去,你也不想被御史弹劾吧。”

“好。”赵璟起转身就走,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我看璟弘的资质也不是很好啊,樗栎庸材,跟我长姐一样一窍不通,还比她爱玩。父亲多管着些吧,不然这偌大侯府,真就要后继无人了。”冷笑一声,果真看见赵士礼暗下来的脸色,满意了。

“你也都二十岁了,该娶亲了吧。京城里有好几家姑娘都心悦于你,为父帮你随便挑一个?”北平侯想让赵璟起也不痛快。

“可以,不一定要喜欢我,名声清白,年龄相当,家里有权有势就行,没什么其他要求。”赵璟起随口应道,他可不保证这个结发妻子能活多久。

“不用容貌出众?不用性情温良?不用恪守礼仪?你们可是夫妻,她是要帮你治家理府,生儿育女的人,你安能如此草率。”北平侯厉声斥责,甚是不满。

“我没有家给她打理,娶进门肯定会让她住在侯府,她家里需要撑得住她不会受这里的人,尤其是你的夫人的欺辱。相敬如宾已是我们的极限,所以她最好不要爱我,能和我逢场作戏。”赵璟起神色淡漠如常,他私心并不想娶一个传统的恭顺的妻子,但这样似乎最方便。

“薄情冷性,婚姻都是算计,谁嫁给你真是倒了血霉。好吧好吧,为父会帮你看着的。”

薄情冷性,谁不是呢,我们都是明明白白,毫不含糊地算计着对方啊。

定成长公主府牌匾高悬,金銮殿上,沈时樟和她怀王兄平阶而立,似有两相争锋,皇帝因之制衡朝堂之势。

然而细究下,怀王行事光明磊落,周而不比,在朝四载明面并无朋党,实际有不小势力,裹挟着他向前;定成公主未领实职,敕始毖终,朝乾夕惕,每日里三缄其口,非皇帝垂问不作声,答复俱是跼高天,蹐厚地,玉韫珠藏,同大臣少有私交。是以大齐朝堂暂毋有剑拔弩张的党争之患,表象一派和谐,各方暗有心思而已。

沈时樟只想做个忧国忧民办实事的公主,她相信她渊清玉絜的大哥不屑于对她使阴招,她甚至相信怀王登上皇位是有可能重用自己这个亲妹妹的,但她亦相信人之初,性本恶,礼乐教化敌不过恶念。

她信有心攀附的人会挑拨离间,她信奸邪歹毒的人会耍鬼蜮伎俩,她信天家亲情薄土终有一日会被权欲与怀疑的种子吸干用尽,被其根芽捅得支离破碎,所以她和光同尘,与时舒卷,独善其身才能不被皇帝和异日的皇帝提防。更何况站在这样的怀王兄旁,朋比为奸,傲睨自若就是失德,失了人伦之本,谁见了都要厌弃。

谨愿,岁岁年年常扈跸,长长久久乐升平,她与天下人都是。

一日早朝罢,定成公主第一次被皇帝留下,同怀王和诸位刑部臣工随圣驾前往紫宸殿。

齐皇早早有意推行新法,为深孚众望,震慑各司法衙门,曾下旨命刑部复核改号昌佑以来大理寺审理的所有狱案,审查卷宗上案件事实是否清楚,旧律适用是否准确,裁判结果是否合法合理。皇帝开恩,赦令枉法而能自首者罪降一级,不肯者死。

听着刑部尚书的禀报,大理寺位列三法司,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五听不察,三虑不尽大有其人而不自觉,齐皇面色愈发阴狠,下谕是月初九午门斩首,杀一地儆百地。

未及上官约拟诏,怀王沈莳桢出列一拜,朗声道:“请陛下三思。”

“你说。”齐皇声音冷冽。

“陛下既命刑部复核,是想向天下彰明,我大齐治国法度为先,杜绝宵小私情。私以为,不应不分青红皂白诛杀,而应据实按律裁定,才可取信于民。”怀王又是一拜。

人治之下还谈什么法治,怀王大概要的是德治仁政王道吧,但是皇帝走的是齐桓晋文霸道,沈时樟暗暗想着。

“怀王,汝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齐皇将折本掷在龙案上,“砰”的一声,震得沈时樟一抖,刑部大臣寒蝉仗马,“汝要效法戴胄忠清公直,朕却不是什么唐太宗那样的明君,今者更没有那样的朝臣班底。若是朕忍小忿存大信,他们只会觉得朕色厉内荏,往后更是横行无忌。”

齐皇斜目,点点头示意上官约继续。

怀王并不回去,当堂跪下,肃声道:“‘君者,民之源也,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陛下您能为了皇威以杀止杀,上行下效,因情定张弛,何来法无二门。‘国皆有法而无法之必行之法’,再怎么法成令修又有什么裨益?实乃浊其源而望流清,曲其形而欲景直,不可得也。”

德其罔极,法灼无疑,沈时樟本来以为怀王兄是个彻头彻尾的迂腐儒生,会认定“国之命在于礼”,主张德主刑辅,最开放不过隆礼重法,还是“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服务于国君个人意志完全凌驾,但是这样看来竟是个动循矩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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