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的皇子,就应该被狠狠教训。
擦肩而过,那人一瞬的落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个被厌弃的皇子,受到怠慢和冷眼多了去了,纳然舒再次给自己解释,不必因为戏弄他而感到内疚,是他屡次冒犯自己在先。
还用恶心的朔鼠吓她。
想到这里,纳然舒一阵恶寒,摇头把一切都甩出脑海。
“飞花,你受伤了吗?”路上的纳然舒疑惑地摩挲指尖,温热的触感还在,刚才在池边分明闻到血的气味。
飞花抱着剑跟在纳然舒身侧,马尾悠哉地随着步伐左右晃动,抬头数着殿檐描金琉璃灯盏:“没有呀。”
第一百二十盏琉璃灯被飞花抛到脑后,一双清澈的眼睛燃烧着熊熊八卦之魂,歪着脑袋凑到纳然舒身侧,语气惊艳:“不过,七皇子好厉害的轻功,比翎兰国轻功第一的赛笛戚卡尔都要强。”
“那武功呢?比起翎兰国第一高手飞花如何?”纳然舒脚下不停,斜眼瞅着比怀中宝剑略高一头的飞花。
“那当然……他厉害。”飞花一秒变脸,笑嘻嘻道。
有风拂过刘海,遮挡了纳然舒的视线,抬手挑开,心道:你还骄傲上了?
许是纳然舒的表情骂得太脏,
飞花终于接收到了信号,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为自己辩解道:“输给大虞国的萧翊,不丢人的。”
如果你知道我能和最强杀器萧翊打八十个回合,你也会觉得我超牛哒!
“而且,刚才池边那么惊险的一幕,七皇子像闪电一样,歘~一下!
在栏杆那里,把你扶住了。换成我,我最快可以把你从水面捞起来。”
说话间,随着动作幅度,飞花脑袋上装饰五彩流苏和主人一样上蹿下跳。
纳然舒脚步微顿,碧色的眸子蓦然睁大:“是他?”
飞花点头:“自然是他,但你没跟他说谢谢,嘿嘿。”
非但没道谢,还……
“为难?”萧翊冷笑一声,他眉眼生得多情,笑起来眼角微扬眼波明亮,说不出的少年风流。
不笑时那双漆黑的眸子显得格外冷戾:“敢动杂役库的孩子,我定把他脑袋挂在光武大道上。”
众皇子中,只有他毫无势力,更被皇帝勒令不准任何人与他私下结交。
即便战功赫赫,回到皇宫的那一刻,手里的所有权利都被迅速收缴干净。
如今,他甚至连派两名侍卫护住这些孩子的权限都没有。
他提刀护在一群孩子面前,衣袍猎猎,身型消瘦单薄。
“七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内侍脸上堆着笑,“违抗皇后懿旨可是大罪。为了这些个孩子不值当,都是些爹妈不要的贱命……哎!”
脖子上的寒刃紧贴皮肤,内侍哆嗦着不敢再多话。
“小桃子,带大家去宸熙殿。”萧翊横剑搭在内侍脖子上,低头时表情和缓下来:“上次带你吃糖的地方,还记得吗?”
小桃子点点头,临走前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与众人对峙的萧翊,小声说:“哥哥,小心。”
萧翊转头对着小桃子安抚地笑了一下,小桃子这才放下心头也不回的带着大家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件事,我自会与陛下和皇后娘娘请罪。”萧翊反手一个剑花收入剑鞘,线条流畅的眉骨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底一片冷意:“这些孩子命贱,几位公公别为这事儿搭上性命。”
看着萧翊彻底走远的背影,不了解情况的小太监问为首的内侍:“这就是七皇子吗?怎么一点皇子的排场都没有?”
“少惹这尊瘟神,得罪他,拼死也会咬下你一块肉来。”
“陛下都骂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不,连翎兰国的圣女都不放眼里。”
……
“圣女钧安。”温润爽朗的声音打断飞花和纳然舒的聊天,纳然舒眸子微挑望过去
大皇子萧棣,一身紫色蟒袍华贵无极,待走近些后,与纳然舒行礼打招呼。
“我是来给七弟求情的。”萧棣面容清俊,脸上时刻挂着浅浅笑意。
纳然舒难得感兴趣,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了?”
萧棣不由抬眸多看了一眼,眼底带着一缕诧异,他神色如常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次又打伤了许多宫人,我刚安抚完宫人赶紧来帮他求情,免得父皇震怒。”
“又?他一向如此吗?”
“七弟他,虽然顽劣,但并无恶意。毕竟从小没有母亲,所以常与杂役库的孤儿们厮混,打架斗殴,捉鸡摸狗……打发时间。”
“母后对他也是多有溺爱,以至于他如今谁的话都不肯听,也是我作为兄长的过错。”
“前日听闻,父皇对他此次屠城一事多有不满,毕竟太过嗜血残暴了,有伤天和。”
“但圣女放心,七弟他本性不坏。”
纳然舒点头,默默撤回一条好感。
兄友弟恭,那会儿他不懂,但应该是让皇兄们高兴的意思
他像畜生一样跪在地上,被骑着被踢打,缰绳勒进他的嘴里浸出血迹,背上不知道换成哪位皇兄,防滑铆钉靴不停踢踹他的羸弱的身体,肋骨也有断裂的迹象。
他咬牙向前跪爬,皇兄们笑起来,他想这就是兄友弟恭吗?他做到了,父亲,儿子也很乖,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父皇!父皇!”皇兄们争抢着冲过去将高大的父亲围住,父亲温和的同皇兄们说着话。
年幼的萧翊终于承受不住,无力地蜷缩在地,身体被踩踏而过,他也好想看一眼父亲,眼前一片模糊,他拼尽全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看见父亲背影的那一瞬,不再挣扎任自己摔进泥泞里。
“暴戾成性,残害手足,滚出去自省!”
他垂眸站在大殿上,原来,父亲能同自己讲的,也只有这么几句。
不问是非,不问缘由。因为自己绑了大皇子的内侍,就该受罚。
萧翊已经过了要解释的年龄,忍受诬陷,默默受罚,当一个不存在的背景板,必要的时候可以当一个战争工具,这样就是父亲最满意的状态。
“身体要紧,莫要着凉。”
萧翊微微侧过脸,那是父亲在与大哥讲话,他失落地低头笑笑。
殿外冷风吹过,裹着雨腥味,刺得鼻腔生疼。
建章台处于永乾殿下位,从殿外的避雨亭可将整个建章台一览无余。
“……二十三、二十四……”栗木制成的庭杖行刑一端包有铁皮,铁皮上布满小倒刺,
那庭杖抬起时挂满血肉,带起一片血雾,萧翊有种内脏已被震碎的错觉,早知如此难挨,不如趴在长板上受刑。
明明早晨阳光不错,中午开始乌云密布,雨越下越大。似乎每次在这种令人难堪的时候,就会下起大雨,让他格外狼狈。
“一群野孩子,看他能护得了几时。”
他听不清别人的声音,但父亲的声音如此清晰的传到自己耳朵里。
难道就因为无父无母,这些孩子就该被碾进泥土糟践吗?至少今日他可以护住这些孩子,至少……
萧翊站在原地生生扛了三十杖。
“习武之人,这点雨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他怎么会疼?哼!装得可真像。”
他站在雨幕中,半阖眼睛,雨点如天外陨石般生生砸下,顺着眉骨、鼻梁,凌厉的下颌冲刷而下,冲刷隔着单薄衣襟那不曾愈合的伤口,最终在脚底汇聚成一片浅红。
纳然舒一头雾水走到避雨亭,转头问正在收伞的飞花:“刚才大皇子求情,为什么虞国的皇帝更加生气,真奇怪。”
飞花将伞一甩,摇头时脑袋上的流苏跟着晃出残影:“他们乌拉哇啦说的,我听不懂。”
“圣女钧安。”几位皇子纷纷围过来,态度恭敬又带着讨好。
纳然舒颔首回礼,目光从避雨亭移到下方的建章台,雨幕中少年。
萧翊咬牙强撑,竭力对抗眼前的眩晕感,避雨亭那边戏谑地眼神汇聚在他身上,只能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像一条死狗一样摔倒在地上。
七岁那年被皇兄们打断腿丢在这里,他在大雨中呛咳,幻想会有一把伞落在他面前,为他遮蔽这些痛苦。
十四岁那年被父亲责罚,也是丢在这里。暴雨将绽开的血肉冲刷的苍白,他躺在血泊中幻想,哪怕一片叶子也好,让他可以在雨中喘口气。
……同样的暴雨,同样想将他碾进泥泞。这次他不再妄图奢求什么,
体温和血液一同随着暴雨流逝,令人窒息的暴雨如一座巨山,死死将他往下压。
杂役库的孩子们还在那边看着,不能倒下。已经干涸的丹田被他再次强行催动内力,如一滴水滴进荒漠,毫无意义。
他喉间的血来不及吞咽,顺着嘴角滑过苍白的下颌,迅速被雨冲刷干净。
每砸在他身上的一滴雨他眼前便黑一度,嗒,雨落在肩上,天地间万籁俱静,
“此子断不可留。”
他听见永乾殿内,父亲说,此子断不可留。
狼狈的身体在那一瞬如被风雪压断的松柏,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他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不动声色捂住胸口的伤处,沉重的一声闷哼被盖在雨下。
萧翊眼前一片漆黑,耳鸣声充斥脑海,为什么,如此狼狈的场面还要再经历第三遍。
真的太丢人了。
“哈?才一个时辰就跪下了?”
“我猜三刻后,就会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雨里昏死过去吧?”
“太小看咱们七弟了,我赌半个时辰。”
避雨亭前,皇子们漫不经心摇着折扇,彼此闲聊,雨幕里那消瘦颤抖的身影只是众多消遣里的其中一个。
“逆雨霁清,”法诀捏于眉心,轻呵:“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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