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来之觉得这情树可能不是因为什么情真意切而出现的,它可能纯粹是因为喜欢撸猫,看那摇摆的枝条,树梢顶端的枝叶抚过黑猫挂坠的下巴,脑袋,十足十的骚扰,像极了季来之眼熟的那些沉醉于猫猫**的人类们。
危险解除,季来之松懈下来,两条小短腿早就跑得没有知觉了,于是往后一倒,趴在地上挺尸,这时情树却像是终于撸够了猫咪,于是将魔爪伸向了躺尸的小熊。
情树用叶片挠了挠季来之的下巴,一阵瘙痒之下,季来之无奈打起精神试图沟通:“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撸完猫就撸熊,还没见过这么喜欢毛茸茸的树。”
情树摇了摇头,似乎在表达什么。
季来之猜了一下:“你是说你不喜欢毛茸茸?”
情树点点头。
季来之又指了指缩在挂坠里装死的魏三明:“那你喜欢他吗?”
情树点头。
季来之又指了指自己:“那你喜欢我吗?”
情树又点了下头。
季来之两手一摊:“你还说你不喜欢毛茸茸。”
情树:“······”
它继续坚定地摇头。
物种不同,语言不通,不好沟通。
季来之只想放弃和这棵莫名奇妙的树沟通,他捧起挂坠凑近嘴边小声道:“老板,我怀疑这棵树它被施错肥了,脑子不太正常。”
魏三明还是不说话。
那边的情树见状却已经疯了,它蛄蛹着身体长出了更多枝条叶脉,迎着不存在的风疯狂乱舞。
季来之:“?????”
他放下挂坠,情树恢复冷静。
他拿起挂坠,情树疯狂乱舞。
他放下,它冷静,他拿起,它乱舞。
最后是魏三明微怒的声音打断了这没完没了的放下拿起。
“许愿,随便许一个,许完它就滚了。”
情树也顺着魏三明的声音点点头。
季来之愣愣地看着情树,问:“我要许什么愿望?你能帮我让刘诺诺活着吗?”
情树摇摇头,随后它像开窍了一般,用粉红色的枝条指了指魏三明,而后又指了指季来之。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许一个和我们两个人相关的愿望?”
情树疯狂点头。
有情人自然应该许天长地久,终成眷属的愿望,这是情树的意思。
在场的人却只有魏三明听清了情树的意思,季来之完全没听懂。
于是情树和魏三明同时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等待着季来之开口许愿。
他会许什么愿望呢?
魏三明想,季来之知道他现在许愿是什么意思吗?
情树难觅,只为有情人而生根发芽,越是茂密就越代表情深,多少天师眷侣希望能窥见情树的风采,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愿望。
可偏偏情树落地的条件极为苛刻,若不是观景之术中有其灵力催生种子,只怕在外头再相爱也是见不到这么茂密的情树的。
魏三明很清楚,这枝繁叶茂的景象是因为魏三明心中不可说的情意而开的,他望着这一片片望不到头的粉色枝蔓,心想,原来把他的情感具象化出来,是这么一幅景象。
他的爱,具象化后,是连绵不绝,看不见发源地的情树。
而他的心上人,只以为这是一棵偶然间发芽的树。
季来之要许愿了。
他望着快戳到面前的枝条,一字一句道:“那我就许愿老板无灾无难,平安快乐的活着。”
一时间,情树也不摇了,魏三明也不说话了。
季来之感受到这诡异的沉默,于是开口问:“这个愿望不行吗?”
倒也不是···
情树顿了一下,想了想,用枝条尖端碰了碰魏三明,不知道它做了什么,一簇小小的黑色毛发被它的尖端挑出,接着被藏进了粉色的叶片里,做完这一切之后情树骤然回缩,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魏三明这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许那个愿望?”
季来之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脏污,开口道:“除了平安以外我想不到还应该许什么愿望,我觉得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安快乐了,怎么,老板,你想许其他愿望吗?那早知道应该你来许,毕竟它有可能是因为你才出现的···”
魏三明打断他:“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许愿我平安,而不是你自己。”
季来之拍灰的动作顿了一下,隔了一会,他才开口说道:“不知道诶,感觉比起我,老板你更容易出事。”
或许季来之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许那个愿望,只是随心所欲,脱口而出了。
魏三明问不到答案,干脆不问了。
情树消失后,空间便也就恢复了正常,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回到象征刘诺诺最后防线的房间里,而是站在一个街口。
喧嚣的车笛声刺耳又难听,一对夫妻带着十几岁的少女站在街道口,指着握手楼中的其中一栋道:“那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你爸爸和我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就为了能让你来这里接受更好的教育,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刘母还是一如既往的口吻:“诺诺,你要听话,以前的环境不好,爸爸妈妈就努力给你换掉,换了新环境你可不能跟以前一样了,知道吗?”
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
除了知道,她又能回答什么呢?
人永远只想听自己想听的回答,除了那个想听见的答案以外,其他的答案都是刺耳的,叛逆的,不应该的。
既然如此,人类为何要发问呢?
于是刘诺诺扯出一个僵硬的表情说:“知道了。”
他们拐进狭小的路口,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从屋内被打出屋外,黄色的小狗被拴在一楼处疯狂叫吼,女人靠在墙壁嘶声裂肺的喊着什么,没人听得清。
刘家人搬进来的第一天就目睹了这样的场景,不可谓不糟心,可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从缝隙中绕过去,刘诺诺看见假装种菜实际上一直乱瞟的奶奶,看见只会看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房东。
还有···一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刘父刘母,以及自己。
漠然,是在社会生存的正常的处事原则,这是刘诺诺从大人们身上学到的第一课。
她踏上灯泡坏了的楼梯道,进入名义上是自己第二个家的地方,一个全然陌生的,重新圈养自己的牢笼。
她站在新房间,打开自己上了锁的盒子,看见空空如也的盒子内部,没有巧克力也没有信封,她像是早有预料,既不声张,也不再质问,只是轻轻合上盒子,从行李里找出白色小熊,把脑袋轻轻搁在上面,说了句:“幸好你没有生命。”
刘诺诺从期待生命走向了虚无。
小熊有没有生命已经不再重要,小熊的主人已然不再希望生命到来。
楼下的打闹还在继续,刘诺诺探出窗户,看见遍体鳞伤的女人,还有挣脱不开绳索的小黄狗,道:“会死的,总有一天,会死掉的。”
要么女人死,要么男人死。
季来之趴在门缝处看刘诺诺的最后变化,叹了口气:“我想不出来我还能做什么?”
无力,这是第一次,一种浓浓的无力笼罩着季来之。
如果刘诺诺像于康一样始终反抗,灵魂里始终流淌着不屈的精神,那么不管你做什么,于康都会得到帮助,因为她从头到尾从未投降。
可刘诺诺不一样,她被迫向世界投降,被动向世界妥协,她无力,痛苦,绝望,却也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动力。
她在一个沼泽里沉溺。
你如何把一个早已经埋进沼泽里的人拉出来,你甚至都看不见她还有哪部分躯干裸露在沼泽之外。
魏三明道:“不知道做什么也可以先不做。”
“你好像说了句废话,老板。”季来之坐在椅子上晃悠了下两条小短腿,“你说还有什么事可以让她重新开心起来呢?”
魏三明也思考了一下,道:“没有了吧,看上去她也没有朋友,父母也不可靠,这栋楼的人也指望不上。”
“这栋楼住的人至少百来个吧,明明有那么多人类一起生活,怎么像个孤岛一样。”
季来之也点点头。
刘诺诺已经开始睡觉了,他盯着刘诺诺的睡姿发呆,准备等待下一幕的到来。
可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于是从椅子上跳下来,爬上床想像以前一样近距离观察一下刘诺诺,却在爬上去之后对上刘诺诺清亮的双眼。
季来之有一种她看见了自己的错觉。
一把剪刀落了下来,扎破了季来之脚边的床单,这一刀告诉季来之那不是错觉,刘诺诺确实看见他了。
而且刘诺诺的状态还很不正常。
她挥舞着剪刀落下,说道:“不是告诉你,不要活过来吗!”
“为什么要活过来!”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季来之都怕它掉出来,一个闪身躲开,跑到角落里,刘诺诺没有追上去,而是一直在床上挥舞着刀刃,一下又一下,在季来之惊讶的目光中,一只破碎染血的小白熊在刀尖下逐渐显现。
小孩刘若若闷哼一声出现,她一直在哭,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季来之看见小熊被刘诺诺扔出了窗外,刘若若的灵体也被一起扔了出去。
她亲手把曾经期待可以活过来安慰自己的小白熊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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