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三世

她觉得豆婪不是人。

其实只是豆婪觉得嚼瓜子瓤费劲,这才给震成粉末的。

壳子不能,壳碎了,可就没有嗑瓜子的乐趣可言了。

豆婪揣着杏花簪子,返回光头村找师傅。

售卖癞蛤蟆包子的牌子不在了,被大雪压住了。

豆婪推门。

师傅正在院中静躺。

大雪正飘着,盖满了师傅一身。

好家伙!

师傅馅的白包子出来了。

七年来,师傅没挪动过。

豆婪喜欢看睡着了胸脯微微起伏的师傅。

他愿意看到死。

此时不行,师傅都快被厚厚的雪压死了。

豆婪从雪堆中扒拉出师傅。

师傅正沉沉睡着,一张脸玉白玉白的。

豆婪摸摸师傅的脸颊,亲了几口,再掏了掏,从口袋掏出三枚瓜子。

这三枚瓜子是很久以前的了,豆婪忘记震碎了。

剥去瓜子皮,豆婪颤抖着手,喂给师傅一颗大瓜子粒。

师傅是被嘴里的霉味呛醒的。

像吃了屎。

呸,一吐,师傅吐出不晓得陈多少年的瓜子。

“师傅。”豆婪两腿跪地。

一念出,压了雪停。

师傅吐着半截舌头,模模糊糊地睁开眼。

霉味过于犯冲,师傅又吐了吐。

师傅别了豆婪一眼,挖起两抔雪,一抔砸豆婪,一抔漱漱口。

师傅瘦了,细白的手腕仍绑着那串铃铛手串。

没有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铃铛早已锈迹斑斑了。

“你回来了。”师傅咽下霉味说。

豆婪举着杏花簪子,“弟子回来见师傅了。”

师傅不瞧杏花簪子,“那么多年,只是找个簪子?”

“还有瓜子。我带回来的特产。”豆婪看师傅吐了的瓜子。

师傅跺跺脚,把瓜子碾碎。

豆婪吃惊又委屈地瞪着师傅。

师傅解释:“此等美味,非天与地不能享受。”

“师傅也能。”豆婪正欲再掏另两颗。

“不,我不能。”师傅极快反驳,按住他蠢蠢欲动的爪子。

师傅坐回椅子,“好了,你收回簪子,把雪扫一扫。”

豆婪不动,大喊:“弟子回来告别,来对师傅永远告别,来对师傅做弟子做不到的永远告别!”

“你在胡扯什么,我的好徒弟?”

师傅笑盈盈地踹了豆婪一脚。

比以往少了很多的力。

豆婪垂下头,彻底换了念头,想着就这样吧,便低声含血道:“弟子在狗叫。”

“今后别叫了。吵吵嚷嚷的,惹我头疼。”

“弟子遵命。”

师傅抓住杏花簪子,铃铛串松松剥落,簪子悬在左耳边。

豆婪看得心美滋滋的,想给师傅买支癞蛤蟆簪子了。

一珠散人来串门,豆婪很不欢迎。

一珠散人不是单独来的,她还带了她的一众姐妹兄弟:二珠散人,三珠散人……七珠散人。

七个珠有男有女,全是小妖精,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刀枪剑戟样样能耍。

眼神**裸的,打着豆婪的主意和师傅的主意。

七个珠想要豆婪和师傅与之欢愉,然后死。

师傅很欢迎七个珠,与之谈天说地。

豆婪忍了三个时辰,三个已在宽衣解带,谈天说地正往谈情说爱上转化。

师傅不拒,也不从,柔笑着摇着扇子。

豆婪忍不下去了,捡了条猪腿骨,一舞,聚七珠合体成了条神龙。

“吼!”

豆婪往上一跳,把神龙逮住,剥了皮,烤了一块肥.美的肉。

“给,师傅。”

师傅咬了口,“好吃嗳。”

神龙肉多,师傅与豆婪吃不完。

师徒俩心有灵犀,豆婪制招牌,师傅找人做包,开了家包子店,名叫癞蛤蟆大包子铺。

牌上题字:皮薄馅多,鲜香不腻,食之一口,羽化登仙。

无客来;三年,无客来。

第十年,来了个男人,名叫大珠,为人豪爽食量大,一口气买完了所有的包子。

大珠是个手腕高的妖男,可能是一到七珠的爹。

他人走了,不过留下了他要挑拨离间的痕迹。

豆婪抱着昏沉沉的师傅出浴,为师傅披衣时,见到了一张白手帕。

手帕秀美清爽,价值不菲,正中间印着一颗闪耀的大珍珠——大珠,还提有一句诗: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豆婪面无表情,趴在师傅雪白的脖边,狠狠嗦了一口。

“豆婪?”师傅吸着气醒来。

豆婪不见惊慌,递出那张手帕,“师傅看。”

师傅揉揉眼,糊里糊涂地问:“谁家俏女儿的?”

“师傅看呢?”豆婪反问。

“你若是想,我为你找找,予你暖个床。”

师傅离开豆婪而走,独自灌了灌酒,无精打采的。

因为师傅可不知道这是从她身上翻出来的。

豆婪没说明白,师傅误以为是豆婪珍藏的了。

豆婪不想在话语上顶撞师傅,他想在行动上。

豆婪是个如狗的行动派。

手帕碎成了千万段,大珠也碎成了千万段。

豆婪钳制住了师傅,做了憋了两辈子的事。

师傅被他顶撞的软弱无力,泪眼朦胧,手指攀附在墙壁上,像是一只命危的黑蜘蛛。

豆婪要师傅疼,又要师傅爱。

师傅的腚不仅白,而且软。

流水馅的包子一样。

豆婪爱师傅,爱师傅满身。

哪处豆婪都割舍不下。

师傅若是蚯蚓,豆婪得给师傅榨成汁。

只有在这种事上,豆婪不让师傅,其余时候,他都让师傅。

嗯!

师傅的天下第一不含水分。

颠鸾倒凤至昏天黑地。

乌鬓如烟铺红床,师傅被豆婪折腾的动都不想动一下。

在一只老母猪和一碟瓜子的见证下,豆婪和师傅拜堂成亲了。

喜字是师傅写的。

豆婪逼的。

“师傅情愿吗?”

“情愿。”

“师傅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豆婪,我的弟子。”

“还有吗?”豆婪小心翼翼地问。

师傅沉沉枕在豆婪的胸口,闭了双眼。

师傅的泪像花一样。

师傅的泪像箭一样。

师傅的泪像爱一样。

豆婪收拢着双臂,心花怒放。

然后……

完了。

师傅死了。

一夜过去了,只有那只老母猪哼哼叫。

豆婪拿兜里的两颗瓜子当暗器,对着脖子来了一下,刻了一条甚是漂亮的红线串珠脖子链。

死了。

那喜字永远不褪色。

它被豆婪吃了,连同师傅在大婚之日亲手做的糖三角。

师傅喜欢做甜味的包子,她说甜味的包子像豆婪一样。

豆婪打算下辈子给师傅做糖三角,做好多好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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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南火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