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冬夜的城市灯火一点点亮起来,从郊区遥遥地传来烟花爆竹声。
屋内,菜肴已备好,饺子刚下锅,电视里播放着过年的喜庆音乐,瓜子花生糖果花纸撒得遍地都是,热气缭绕,一排热闹。
白砚突然提议:“我们拍张照吧。”
“好啊好啊!”所有人立刻赞同。
余妈冲李阿姨道:“你知道么?小白是专业摄影师,得过很多大奖的!”
余念念和余玩对视一眼,达成一致意见——这次是真的明目张胆的炫耀了。
李阿姨笑着道:“让他给你这个丈母娘多拍几张美照!”
余妈嗔怪地“啧”了她一下:“什么丈母娘,别把人家孩子说不好意思了,我们家可不催这个。”
但脸上掩盖不住的喜气。
余念念有些心虚地转身要躲开,被白砚一把拉住:“念念,你坐中间。”
“嗯?”余念念扬起眉,仰头看他:“白砚老师,你作为一个专业摄影师,可不能每次都偏心得这么明显,今天哪轮得到我坐中间呢。”
白砚于是由着她一通安排,余爸余妈李阿姨在沙发上坐了一排,余念念余玩站在他们身后。
举起照相机,正要拍,其他人齐齐制止住。
“哎等一下,小白你快来呀!”
“对啊,是大家一起拍合照,不是你替我们拍合照!”
余念念也招手道:“就是就是,你把照相机调好,放在茶几上,过来站我旁边!”
白砚愣了片刻,像是对他们的话有些意料之外,接着,又微微笑了,似乎这又是情理之中,他仔细调好参数,走到余念念身边,在倒数计时的最后一秒,将手揽在了余念念肩膀上。
“茄子!”“耶!”“过年喽!”其他人乱糟糟地喊着。
“新年快乐!”热气打在余念念耳边,白砚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
“咔嚓”一声,相机将画面定格。
几分钟后,余念念瞪着这张被白砚点评为“很好”的照片,微微皱眉:“什么嘛,这都看不清你的脸呀。”
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很好,唯独白砚,贴近余念念,只露出若隐若现的半张脸,像是靠近光源时边缘被模糊掉的一团阴影。
身后,余玩凑过来,看了照片一眼,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知道小白哥为什么说‘很好’了,因为这样看上去他像是在吻你的脖子!”
余念念脸上一烫,丢下相机,追着余玩满屋子打。
沙发上,白砚又拿起相机,看着照片,一直看,一直看,直到余念念追不动了,喘着粗气瘫到他身边。
“念念。”白砚道。
“嗯?”
两天了,她似乎已经习惯这个称呼了。
“今天真好。”
余念念睁开眼睛,看过去,白砚笑着看她,但眼神幽深,里面除了笑意,像是还有别的东西。
“我也觉得,过年真好!”
“以后每一年过年,都这样过吧。”
余念念心跳顿了一下,每......一年么?
但接着,她便说服自己,他们眼下还在戏里,这是角色扮演,说什么都当不得真的。
“好啊~”
白砚眼里的笑意变得真实,下一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盯着余念念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一会儿,吃完年夜饭,我想和你出去走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余念念呼吸都变得迟缓了,整个人紧张起来:“又有......话要说啊?”
“嗯,这次,我一定要把话说完。”
“......一定要今天说?”
“一定要今天说。”
余念念将眼神从他笃定的眼睛中收回,扭头瞟了一眼身后,饭桌上摆着一瓶老白干——很好,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猛干几口,她余念念不能怂。
乐观的,悲观的,开心的,难过的,简单的,复杂的,统统都不在今晚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让酒精,哦不,就让直觉带领她走向那个未知的答案吧。
下定这个决心后,她长长出了口气,笑着应下:“好!”
“开饭啦!”余妈在餐桌边喊道。
“来啦!”余念念应着,站起身,将白砚也从沙发上拉起来,嘴里念叨,“今天真好,今晚的年夜饭更好,你多吃几个饺子,晚上你说出来的话说不定就是韭菜味儿的,以后,我们回忆起今晚的这场对话,就是一段有味道的回忆,简直好极了!”
白砚本来一脸笑意地被她拉着,听了这话,笑容逐渐消失:“那我不吃饺子了。”
余念念笑出声:“那你想要什么味道的回忆?还有猪肉白菜馅儿的,芹菜豆腐馅儿的,你挑一个!”
“......余念念,你故意的吧。”
白砚气得忍不住要伸手去捏她的脸,被她大笑着躲开:“我就不一样了,我要喝二两老白干,以后回忆起来,我浑身散发着壮士的气息!”
正嬉笑扭打着,白砚突然顿住,一手拉着余念念,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它正嗡嗡震动着。
看到屏幕的一霎那,白砚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仓皇。
余念念松开他的手臂,她从没见白砚有过这样的表情:“怎么了?”
白砚紧紧盯着屏幕,就像盯着一个漩涡,但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手机持续不停地震动着,中间短暂停下,但很快,又重新震动起来,从震动频率中,几乎可以看到电话那头的人隐隐的疯狂。
“是谁啊?不接么?”余念念轻声问。
白砚脸色发白,紧紧闭上眼,胸膛起伏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睁开,声音有些颤抖:“等我一下。”
接着,便走到阳台上,接起了电话。
余念念有些担心,退了几步,远远看着白砚的背影。
电话很快接完,快得有些出乎余念念意料,白砚走回她身边,像是刚从冰天雪地里走过来一样微微发着抖。
“小白!念念!快来吃饭啦!”余妈又喊着。
余念念抓住白砚的胳膊,看向他的眼睛,想要确认他真的没关系。白砚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拉着她坐到桌边去。
“来,小白,念念,每种味道的馅儿都尝尝!”李阿姨盛了满满当当两碗饺子,递了过来。
两人起身接过来,碗里,漂亮的饺子是李阿姨和白砚包的,裂了口的饺子是余念念包的,还有几颗饺子馅儿已经完全脱离了皮,正在裸奔。
“谢谢李阿姨!”余念念突然大声来了一句。
“具体谢啥?没头没尾的。”余妈问。
“让我的饺子享受一视同仁的下锅待遇。”
余玩一脸深有同感的表情,夹起一颗孤零零圆滚滚的肉馅儿:“姐,你要不说这是饺子,我还以为这是你额外替我加的鱼丸呢。”
“你给我闭嘴!”
余念念看了眼身旁的白砚,他一脸心神不定,脸上的笑意也很勉强,筷子虚虚夹了一颗饺子。
“快吃吧,这可是我亲手包的!”余念念轻声对他说。
他回过神来,低头看那颗饺子,果然,是那颗被肉馅“封了口”的饺子,笑了,笑容里的真实感总算恢复了一点。
这时,余爸举起杯,站起身,大声道:“等一下,先别急着吃饺子,我们应该先碰个杯吧!”
余念念想起什么,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起身绕到余爸身边,倒了满满一小杯白酒。
余妈正要制止,被余爸笑着压下来:“今天开心,喝点酒,无妨!”
与此同时,“哗啦”一阵巨大的声响——
白砚站在桌边,椅子在他身后倒在地上,他面前的桌上,饺子撒了半个桌面,汤汤水水顺着桌沿往下滴,地上,一只陶瓷碗碎成了几瓣。
白砚瞪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一片狼藉,无措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余念念跑回他身边,眼尖地看到手机屏幕上长长一串文字,又看到他另一只手的手背被饺子汤烫得通红。
“没关系的,不用道歉,碎碎平安嘛,是好事呢!”
她抽出几张纸巾,给他擦掉手上和衣服上的汤水,又举起桌上的冰可乐,敷在他被烫伤的手背上。
其他人也纷纷念叨:“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迅速拿来抹布扫帚之类的,清理着桌上的饺子和地上的碎片。
余念念握住白砚的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安抚地轻触着——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样手足无措的白砚让她感到一丝心疼。
他可是天仙呐,天仙不该这样。
“念念,对不起。”白砚低头说道。
“我说了,你不用道歉的,你又没做错事。”余念念柔声安抚着。
“我必须得走了。”
余念念愣住,整个屋子其他人也挺顿住,所有目光都看向白砚。
他红着眼眶,惨白着脸,艰难地从余念念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个超过九十度的躬。
“叔叔,阿姨,李阿姨,余玩,真的对不起。”
接着,便转身,开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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