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林汀澜别过头错开视线,放在他额际的手落空,他绵软无力攥着领带,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喉咙像是针扎般隐隐刺痛。
“我可以感受到。”祁衍收回手,眉眼拧皱,露出厌烦焦躁的情绪,本能生出抵触,周围气压随着他变冷,“我不喜欢你生病。”
每回林汀澜生病都要很久才能痊愈,最严重的时候引起过并发症,被送进了手术室,尽管恍若隔世,那种感觉从未在祁衍脑海淡化,病房里的林汀澜脸色苍白,病若游丝,一幕幕画面浮现,而他只能束手无策守在一旁等待。
“我也不喜欢,但是有什么办法。”
林汀澜身上剩件衬衣和西装裤,那双修长的腿直立着,衬衣扎进裤腰里,身形有种清癯的纤瘦。
他心态倒是宽阔,想来遭受太多次,已经习惯了,除了接受现实接受治疗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你总是让自己太劳累。”祁衍语气陈述,“向来如此。”
他的伴侣视事业如生命,早出晚归,曾经挂着吊水出席决策,之后不出意外晕倒了,自那以后身体状况就变得异常糟糕。
“你在指责我么?”林汀澜闻言尾音上扬反问。
祁衍否认,英俊的脸上是读不懂的表情:“我没有指责你,我在指责自己。”
这更是无从提起了,为什么要自责,又不是对方的错,林汀澜奇道:“指责自己?”
祁衍偏了下头,注视他认真开口:“有段时间,你一直辗转奔波,带病工作,当时我在想,如果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就好了。”
林汀澜闻言陷入沉默,华青女士说她的儿子内里冷漠,缺少同理心,但现在祁衍是在心疼么,跟日记本中记录的一样,不想他这么辛苦,也不想他为了公司,戴上面具和太多人交际聊笑,是尝到了心疼吧。
上次有人当面表达心疼是什么时候呢,几年前卧床的外婆拉着他的手,满怀愧疚与难过,骂林千峰性格扭曲,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让他独自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生活数年,把他培养成了压抑的傀儡,是她和外公识人不清,也心有余力不足,年纪大了没能力阻止林千峰,往后可能就要靠他自己了。
没过多久,他在世上唯剩的亲人去世。
“你和我的婚姻就给了我想要的,”林汀澜敛了神色回应,“人生不如意十有**,你离世,我的日子大概率会比那段经历还要难熬。”
彼时林千峰对他失望,好歹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林千峰本就觉得和祁家私生子联姻是胡闹,加上他再起后又做了许多令对方不爽的事,偌大的利益尚且能使对方忍耐,等一无所有徒留残局,这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再给我些时间汀澜。”或许祁衍不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他知道他的爱人正在被为难。
再等些时间又能怎么样,林汀澜话到嘴边,没问出口,他不打算让祁衍掺和到这堆烂摊子之中,既然木已成舟,对方安安稳稳就是对他最大的慰藉。
抽出下半截衬衣,他脱衣服的手指顿了顿,抬起下巴朝祁衍道:“出去。”
后者十分配合地把空间留给林汀澜,只是转身前忽然开口:“汀澜,你今天去了哪里?”
“参加发展会,傍晚在餐厅小聚,没喝酒,怎么了?”林汀澜尽量自然地回应。
“没什么,就是比昨天回来得晚了点,所以关心一下。”祁衍笑意浅淡,不达眼底,视线晃过脱下来的外套时,微不可察的冷意转瞬即逝。
过了一会儿,对方走了,将衬衣搭在衣篮,林汀澜抿起唇角,他不确定对方是否看穿了什么,所以方才故意试探他去了哪里。
他看向西装外套,里面藏了被封着的挂符,祁衍发现了么,怎么发现的,假如发现了会如何对他?
一边暗忖着一边穿上睡衣,他在原地静站少时,然后去浴室放热水泡脚,其实这个方法对抑制病情不一定有太大效果,尤其是他那可怜的抵抗力,但聊胜于无,心理上得到安慰,起码睡眠是舒适的。
也许风暴来临的前奏是平静,林汀澜睡后祁衍一直留意着他,上半夜他安然无恙,除呼吸比较滚烫,睡觉也蹙眉之外病情维持原样,大约是吃药和发汗的功劳。
但坏就坏在下半夜,不到半个小时,林汀澜直接烧得浑身滚烫,梦里也难受得呓语,祁衍摸了摸他的脸,靠近将他唤醒。
“汀澜,你发高烧了,需要叫医生。”
林汀澜大脑昏昏沉沉,意识恍惚混乱,亮灯的那一刻刺目,他半睁着眼睛,整个人显得呆滞木讷,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不适,仿佛无所依靠的浮萍,漂游晃荡。
他手背挡了下光源,有气无力道:“什么?”
“你发烧了。”祁衍嗓音沉沉,“得叫医生,我给他打电话,你告诉他好不好?”
残存的理智让林汀澜嗯了一声,祁衍用林汀澜手机查找医生的电话号码,如果查到列表的联系方式前他对这个医生是有点印象,那么看见医生的备注就印证了和他的记忆吻合,他生前跟这个医生打过很多次交道。
许是半夜,拨打第三次被那边接通,医生显然有经验了,问林先生哪里不舒服,他准备一下就开车来值庭。
祁衍举着手机,冰凉的掌心贴在林汀澜的脖子上,他被弄得睫毛颤抖,意识短暂清醒,薄唇开合回复那边:“感冒,高烧。”
“好,林先生我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祁衍把被子往下拉,抚过爱人眼尾:“我去接温水给你擦拭一下身体。”
林汀澜断断续续理解话里的意思,最后放弃似的停止思考,含糊应了:“嗯。”
祁衍进盥洗室端了盆温水放在床头,用拧干的毛巾缓缓擦拭林汀澜的颈部和手心帮他物理降温,重复擦完后伸手替他将衣服敞开,这时林汀澜不宕机了,软绵绵地搭着祁衍手腕。
“没关系,就一小会儿。”祁衍俯身对他劝哄说道。
半晌,林汀澜松开微弱的力道,他太难受了,头痛欲裂,需要点别的什么分散注意力,默许了祁衍的行径。
祁衍发现了一个秘密,林汀澜的侧腰上方有颗黑痣,玲珑小巧,像一粒圆润光洁的黑曜石珠,冷白的皮肤将那颗痣衬得十分醒目,几乎瞬间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仔细观察,每一次擦过林汀澜的手臂下面,对方会敏感得要命,腰线收紧,肌肤微颤,那颗痣就在宣纸上晕染开,栩栩欲活。
祁衍停下动作,在纤瘦的腰际上方摩挲,含了怜爱:“我们汀澜这里有颗痣。”
好烦人,林汀澜只知道毛巾擦过他的脖颈,手心,还有腋下,和空气接触时减轻了灼烧感。
脑海捕捉到那点宣泄的出口,祁衍停下的间隙那出口离他远去,饱受折磨,于是他开始颐指气使:“还难受,你能不能继续。”
祁衍分辨出这句话,林汀澜那副矜贵少爷的作派惹得他轻笑,明明在发布指令,却只能躺着让摊手摊手,让抬下巴抬下巴。
好乖,好可爱,唇角勾起弧度,重新拧干毛巾覆在对方手心,他愉悦说道:“当然可以。”
就这么反复擦拭几分钟,有脚步声渐近,祁衍敏锐察觉,接着房间的门被敲响。
是阿姨在外面,因为林汀澜亲自联系的医生,季医生未免他没人照看,就给徐阿姨说了情况,果然阿姨不知晓他的病情进入了下个阶段。
“林先生,季医生打电话告诉我你发高烧了,我下楼来看看,你还好吗?”
林汀澜正闭着眼,宛若一只被捋顺毛的名贵猫,听到阿姨叫他都有些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毛巾敷在他的额头,整理好睡衣,祁衍对他道:“是阿姨,她来照顾你,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林汀澜被问住,尽管生病的他不想动弹,不想说话,只想就这么躺到天荒地老,但他还算绷紧了最后那根神经,催促道。
“你,藏起来。”
阿姨看不见祁衍,可要是发生奇怪的事情不好解释,毕竟他去储物间拿刀的行为把阿姨吓得心理有阴影了。
他本意是希望祁衍顾及阿姨年纪大了,不比他能接受这种荒诞的事,但他那着急撇清关系的语气听在祁衍耳朵里变了味,很是见不得人一样。
祁衍嗓音不冷不热确认道:“我们不是在偷情吧?”
烧得都出幻听了,林汀澜装聋作哑。
藏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祁衍直起身开口:“我就在旁边,不出声。”
不消片刻,徐阿姨进了房间,见林汀澜敷着毛巾躺在床上,她只以为是他缓解难受自己敷的,带着体温计过去,医生让她先给林汀澜测一测温度。
“测一会儿,我去给你换盆水啊。”
林汀澜嘴里含着体温计,趁阿姨换水之际瞄了眼祁衍,对方安分地坐在床边,他安下心等待体温测完。
五分钟过后,阿姨拿出他嘴里的体温计轻车熟路研究一会儿,愁眉苦脸道:“这么高,三十八点八摄氏度,可能又要打吊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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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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