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外,钦差太监手奉圣旨,率着浩浩荡荡的朝廷使团前来慰问,将士们笑逐颜开陪在一边。
领受封赏的正主不在场,仪式竟然顺顺当当继续下去。众人皆睁着一双迷蒙眼睛,中了幻术,还当那人人钦慕的将军依然立在台上受赏,衣冠齐整,意气风发。
谁能猜到,此时此刻,帐外是人声鼎沸、热血渲天,帐内却是被翻红浪、颠倒**。
直到画妖起身抽出,少年将军才睁开眼,望进那与自己贪欢一晌的男人眼底。
这个男人或许有情,或许无情。但这一刻,不谙情爱的将军想,眼前神秘莫测的妖魔或许的确是爱着他的。
因为,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残留着来不及敛去的万般情绪。
画妖之力超乎寻常,漫说凡俗军士,就算是通晓法术的修士,一样敌不得赢不了。
将军杀过好些来犯的修士。他们个个神通广大,傲气十足,喊的尽是听不懂的话,什么“九幽邪魔还敢现世”、“封镇九幽乃我辈之责”……民间将他们污蔑成敌国请来的助阵妖道,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用的是邪魔之力,他杀的才是斩魔的正道之人。
“我只为匡扶国难,绝不会加害无辜之人。”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辩解。
然而,无人肯听。
流言不胫而走,他自己的军中都有人悄悄嚼舌。毕竟……围绕着将军的怪事,也实在是越来越多。妖术无痕,可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修神仙道的多是不近人情的蠢货,惧妖怕鬼的多是道听途说的怂人。”画妖对此不屑一顾,“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烦心。”
画妖向他递来一碗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受了这么多伤,先撑住再说。”
那药很苦,入口后却有若有似无的甘。
便如妖魔的温柔一般,藏在变幻莫测的乖僻之中。难以捕捉,却又难以忘怀。
擅传流言的人都死了。
军中发生内乱,他的仰慕者痛恨流言,将嚼过舌的人都找出来一一残杀。他依军律将这些施暴者收押,还未想好如何处置,便接到犯人全数畏罪自尽的消息。
坏事一桩接着一桩。
国内天灾四起,山火,地震,沧海横流。至此,无人再能否认这是天谴之相。
天要亡他们的国。
“无妨,天要亡它又如何?我偏不让它亡。”画妖噱笑着说。
不过一小小画妖,却对自己的能耐分外自信。将军做不到他那般轻松,但藉着他的轻松,他也从中获得了少许宽慰。
来杀他的人,有上苍护佑,有漫天神仙护佑。
而他别无所有,只有那不知名妖魔的护佑。
可是,只要那妖魔还在他的身侧,他就觉得自己勇帜高张,无所畏惧。
转世的仙人,在尘世的考验和磋磨中,一步步沦为了魔。
邪不压正,倒行逆施不能长久。他知道自己迟早都会败亡,只是不成想这败亡来得如此之快。
后世史官将那一年用朱笔标记,旁边注道:真仙出世之年。
修真门派中一位半步飞升的大能出了关,下了山,掠至他的阵前。大能并未即刻出手,而是向天下发出诏令——
【此人施行魔道,引发天谴。凡人百姓当远之拒之,不可为其利用,反受其害。】
将军觉得荒谬。
他已习惯了被修道人斥为“邪魔”、“妖孽”,可指责他引发天谴、贻害百姓,又是从何而来?
长剑铮鸣出鞘,少年拔剑指天,要高高在上的半步金仙还自己清白。
“你甚么都不知道么?”大能低头俯望,掐指一算,脸上终于浮现些许悲悯。
将军面色冷肃,正待回击,却听见身边传来阵阵喧哗。
兵器落地,哐当作响。军中传来骚动,一名名军士扔下手中刀戟,脱离了阵形,往大能那边疯狂涌去。
三军的军心,动摇了。
那些叛逃的兵士连声哭喊:“仙长救我!军中妖鬼作祟,离奇死伤的弟兄越来越多,我们都很害怕,又没有办法,求您帮帮我们!”
此言一出,全军大哗。那些犹疑不定的士兵表情愈发动摇,剩下的忠义之士虽仍坚守原地,却是也情不自禁惨白了脸。
“和将军有什么关系……”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仙长都说了,现在的将军入了魔道,种种不幸都是他带来的!”
将军怔怔听着他们争执,只觉如灵魂出窍,他们所谈论的一切都如此陌生,有如隔世。他们口中的“将军”,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瞒得了自己,也瞒不过天下人。”大能抬手变出一面水镜,镜中纯澈水光向他照来,“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镜中人还是从前相貌,旧日的风神却消弭殆尽。白衣染污,银甲磨损,邪气与浊血自每一丝缝隙喷薄而出。再细细看去,哪里有什么白衣银甲,有的只不过是一坨坨蠕动的腐臭血肉!
“你浑身的法力,超凡入魔的本领,全是靠这一条条人命堆出来的!世人爱你敬你,可你何曾对得起为你牺牲的人?”
来自云头的喝问,恰似震雷滚滚,砸在他的心头。
将军没有立刻就缚,而是浑浑噩噩冲出战阵,拼上最后一口气支撑自己不倒下。
他还有一个必须要去找的人。
那个救他助他又骗他负他的人。
战场上,在他一生中最孤立无援的时刻,那个人始终不肯回应他的呼唤、质问和哀求,一霎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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