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感觉精神好些后方曜就起身整理好床被,走下床缩在角落榻榻米里,像只温和绵羊。
身处陌生环境,按往常习惯应该会浑身不自在,但在这里他居然格外放松。
放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地望向前方,汲取窗外繁华的力量撑起整个身子,尽管看上去有点落寞也毫不在意。
“来吃饭吧。”
还是伊弗雷姆的声音隔着门叫醒了他的幻梦。
方曜赶紧开门,听话走到沙发那和他一起坐下,接过碗筷发现端上来的菜式居然是中餐。
伊弗雷姆放下东西时,见方曜意外神色觉得有趣,用脚勾过来凳子坐在对面解释:“我母亲是中俄混血工作后移民美国,父亲是德籍爱尔兰人,曾经又在阿拉伯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祖父母退休后在澳洲养老,外祖父母在中国定居,所以我会的东西比较多。”
方曜越听越震惊。
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国混血?搁这儿玩世界民族大融合呢?
伊弗雷姆眉梢轻扬:“也不用这么惊讶吧?现在混血和移民还是很常见的。”
难怪外貌特征那么明显,白皙皮肤,高挺鼻梁,浅金色中分狼尾卷烫后随意中带分野性,脸型轮廓俊俏到不分国界男女通杀。
“嘿。”伊弗雷姆瞧他发呆,伸手从方曜眼前晃过:“想什么呢?”
他这才回神,认真地道了声谢:“今天中午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先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回酒店。对了,你订的酒店在哪儿?”
方曜被提醒后才记起订酒店的事,尴尬道,“我还没订酒店。”
“那你住哪儿?”伊弗雷姆意外道:“音乐节马上要开始了,最近几天市中心的酒店估计没什么空房间。”
“音乐节?”方曜疑惑。
伊弗雷姆耐心说:“Iceland Airwaves,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音乐节在中国应该没多大名头,但是在北欧尤还是很出名的。”
其他人可能会感到陌生,但方曜不同,他就是混娱乐圈的。
冰岛电波音乐节,起初只是冰岛音乐人在航空公司的飞机库房里兴起举办的一系列演出,不曾想几年时间竟迅速成长为冰岛最受关注的年度音乐盛会。
他见过现场照片,也有过好友分享经历。
据说当时所有酒馆、咖啡店、舞厅,乃至大大小小街头巷尾都会有人进行表演,氛围非常浓厚融洽。
场面宏大相较圣诞新年也不落下风,算是小众爱好中较为出名的活动了。
也难怪今天中午街道上有那么多人,几乎各家店铺多少都有生意。
按理说十一月的冰岛并非旅游旺季,但如果有个将大家聚集起来的由头,情况自然会有所改观。
“吃完饭一起去逛逛?”伊弗雷姆笑着邀请,“正式演出周三开始,但这两天已经有很多新锐乐队出现在街头开始表演,我们可以先去看看。”
“这...”方曜犹豫。
音乐节很好,他现在需要转换心情,自然想去。更何况业内从事多年,对电波音乐节早就心痒难耐,只是从没机会能完整体验一次。
如今有机会,却又犹豫了,他干脆沉默着,低头拿筷子插进饭里搅动。
“有什么问题吗?”伊弗雷姆见他呆愣不语,夹了些青菜放入他碗中以吸引注意。
等方曜微微给出反应,再顺势托腮凑到面前,笑着撒娇道:“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伊弗雷姆嗓音微哑,说话时尾音上扬,莫名温柔缱绻,像是皑皑白雪覆盖青松。
稍稍抬头对视上那双如澄澈湖水般波光潋滟的眼眸,更显勾魂夺魄。
他打小就知道怎么用好这张脸,只要想做的事从没失手过。
方曜心底一颤,话到嘴边又给咽下。
本就是个学不会拒绝的个性,尤其是对方表现无比真诚时,伸手去打笑脸人的事,更是做不出来。
干脆闷声夹起碗里青菜,默默吃了起来,态度耐人寻味。
在伊弗雷姆看来,没有明说拒绝,那就是默认接受。
他高兴地又夹起一筷子鱼肉送进方曜碗里,挑的还是鱼肚子那块精华。
“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到处逛逛。”
“啊?我还没找到地方住诶。我的行李...”方曜下意识找理由礼节性推脱,却猛地想起自己忘了件什么事。
就说路上明明头昏脑涨,怎么还能走路走得那么轻松!那么大一个箱子到现在还被抛弃在机场里,孤苦伶仃。
当时出机场时压根没记起拿行李这件事!
方曜他懵地望向伊弗雷姆,弱声道:“我好像把行李落在机场了。”
“好啊!正好顺路去拿,我开车!”
见他那欣喜样子,恨不得飞起来。
方曜彻底相信,此人俄罗斯血统绝对无比纯正,连半句含蓄委婉的安慰都没有。
只是,明明是自己丢了行李,他那么高兴是什么意思啊...
行动派好就好在说做立刻能动身。
伊弗雷姆三两下整理好餐具,因为害怕某人着凉,还特意从衣柜中找出条围巾帮他戴上。
酒吧后门刚推开个角落,欢呼声和纷杂音乐声吓方曜一跳。
在屋子里明明安静得很,怎么外面这么闹腾?
伊弗雷姆敲了敲玻璃,得意道:“这些隔音玻璃一年就用这么一次。”
难怪在房间能睡得那么舒服,合着整个三层楼全是夹层玻璃。
方曜无法理解有钱人的世界,扯了扯嘴角:“这也太奢侈了吧...”
伊弗雷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勾搭上他肩膀说:“东西就是拿来用的,重点是好用就行。”
得,您开心就好。
他默默在心里嘀咕一句。
说来也难怪提前有所准备,谁能想到居然在这附近上,百米之内就有场非正式演出,青年乐队正和听众们合唱着一首冰岛语歌曲。
虽然听不懂歌词,但观察大家合唱程度猜测,应该是首非常经典的曲目。
等两人走上前时,一曲刚好唱毕。
先前刚才透过窗户还看不仔细,走入其中才感觉到真实。
街道上柔和的灯光从复古路灯下洒落,铺满了石板路,映出温暖的橙色辉光。
路旁的咖啡馆与书店窗户透出的光晕,又是种别样美丽的金黄。
从高空俯瞰,整座城市宛如一条蜿蜒的火龙,在夜色中璀璨夺目。
方曜边走边好奇打量周围,彩色房屋装潢和国内高楼林立不同,最直观的感受是少了份压迫感。
伊弗雷姆走半路突然拉起他努力挤进人群,解释道:“那个主唱说,这架钢琴是从卡内基音乐厅空运过来的,问有没有谁想试试,咱们走近些能看得更清楚。”
off-venue演出这点很好,场地往往很小,可以很近距离接触歌手,参与互动。
一台从卡内基音乐厅运来的钢琴,那可真是漂洋过海,听得方曜都手痒。
主唱歌手在前面围绕人群询问一圈,都没人上前,主要这要是磕碰坏了那可真赔不起,尤其先前还下了点雨。
就在遗憾中主唱准备跳过这个环节时,伊弗雷姆大手一挥把方曜搂进怀里:“我来。”
顿时成为全场焦点。
某人非常自信,昂首挺胸接受众人注视。
倒不是他想出风头或是有多喜欢这个钢琴,只是纯粹觉得好玩儿而已。
可这样子在方曜看来却极其奇怪,怎么感觉这人突然就孔雀开屏了?
他快步跟住,生怕对方做出什么超出理解的举动。
见身后长了个小尾巴,伊弗雷姆轻挑眉头,凑到方曜耳边悄声道:“你跟上来是想和我一起弹吗?”
方曜这次学乖了,伸出手把他写满期待的脸平挪到旁边,小声道:“你正常点,在外面呢。”
伊弗雷姆无所谓,倒是大庭观众之下,方曜的脸差点先红起来。
该死啊,又被调戏了。
主唱见他们举止如此亲密,非常热情地将人领到中央。
中间听到很多声音,绝大多数都是陌生语言,只能零碎从其中听懂几个单词,基本都是夸两人长得帅,非常般配一类的话。
方曜赶紧解释:“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主唱一愣,转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普通朋友。”方曜着重强调,同时还拉了拉伊弗雷姆的袖口,扭头对他说:“你赶紧向大家解释一下。”
伊弗雷姆头一歪,满眼无辜:“解释什么?”
“解释我们两个的关系啊!”
方曜急得很,尤其是身边这个家伙看戏般置身事外。
“好,好,别急。”像哄小孩儿似的把方曜哄住,他才转头面向所有人,正色道:“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方曜简直生无可恋,就你这语气和表情,还不如不解释!
“朋友...?”
谁家朋友这样拉拉扯扯,动手动脚?怕是床头床尾吵架play那种朋友吧?
主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你们谁想先来试试?”
“他。”
“他...”
两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面面相觑下,好尴尬啊...
众人视线扫在两人身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是被当成他们**中的一环了啊。
好好好,被恩爱秀了一脸,欢呼声更大了。
“一起,一起,一起!”
面对误解,方曜满头官司已经不想再多解释。
他利落抢过话筒:“我们可以跳过这个话题吗?”
哦,这是准备回家解决矛盾,后面的内容不方便说给大家听了。
主唱非常懂事,狠狠点了点头,万分配合:“好!那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你们想弹些什么呢?”
总算结束了。
方曜好不容易松下口气,询问性给了伊弗雷姆一个眼神。
但伊弗雷姆没说话,而是绅士般做了个请的手势。
行吧,那就试试。
方曜理了理围巾,深呼吸调整状态,一步步朝那架钢琴走去。
踩在石板路上,初冬微弱的寒意浸透进泥土和风里,漫长的黑夜像是残缺的生命。
伊弗雷姆抱臂跟在后面。
望向那清瘦却坚定的背影,想到中午躺在怀里的那张惨白面容,明明当时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现在却能自我调节到这个地步,坚韧真是有趣的品质。
年轻好看的皮囊大多图个新鲜,走到最后难逃相看两厌。倒是这种外表脆弱可怜,拥有极其丰富内心世界的人那才能激起伊弗雷姆挑逗的**。随便撩拨两下就能勾起方曜青涩羞怯的侧面,显露出保留的少年赤诚;而那份在苦难中淬炼出的成熟,又带着种深沉的力量,一言一笑间每个表情里都藏着秘密,散发出几分让人着迷的矛盾,就像长熟的洋葱,实在想层层剥开探个究竟。
想到这,伊弗雷姆嘴角勾起抹深意,看起来,后面的生活是不会太枯燥无味了。
可此刻端坐钢琴椅前的方曜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按响第一个琴键,音色清脆悠长,是架好琴。
他有些失神,回首望去,外面围成圈的每个人都对后续演出翘首以盼。
这是不是那个昏黄路灯下刘浩羽曾为自己勾勒的美丽蓝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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