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长安街头,比夜晚时分更加阒寂。
花木兰漫无目的地走着,毫无困意。她回想当初虞衡司提出收留孙尚香的时候,自己心底是有侥幸的:如此一来,她住在虞衡司,便可以打探司空震的动静。
但情势变化太快,这样大肆搜查长乐坊,分明是自己行踪泄露,半夜就带走孙尚香,小公主也不会被礼待。只是不知道,司空震到底知道多少?
既然追到长乐坊,必然要去找曾经的线人公孙离问话,这样,从阿离口中,至少知道她们有两个人,一个在前面使剑,一个在后面开炮,她们两人搭档的事实也就不言自明。
还有,那张海滨战舰的宣传页。
思来想去,花木兰更加自责没有及早行动,没有考虑周全。
深沉的夜色逐渐稀释,天光微微亮起。
她停下漫无边际的步子,决定去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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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24小时营业的店面不多,“星熠”是其中一家。
一楼招牌上亮着“星熠饭店”四个粗旷大字,但沿着陡峭的金属阶梯走上去,却是个天台酒吧。
据说,之前的确是五层楼的饭店,破产后这栋楼被几个老板分租,楼下开着各样小店和经营,顶层和露台被改造成酒吧,拉着条纹蓝的帐篷,酒吧老板甚至懒得花心思改名,于是就有了这个叫星熠饭店的酒吧。
作为饭店,星熠的名字有些太过文雅。不过一家酒吧唤做星熠饭店,颇有些任性,但就是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落差感,他们生意竟然做得不错。
现在刚过凌晨五点,天台上仍然有十位以上的客人。
花木兰在一次长安官员家宴上跟他打过招呼,听说这位王都密探昼伏夜出,整晚都在城市各个人多的角落逗留。
那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再也不会是别人了,他小小的个子,正靠在一张藤编椅上和另外两个人说着什么。
“晚上好。”花木兰走上前。
李元芳抬起头,耳朵颤动着,看样子一时没认出,“你是?”
“在狄大人家里,我们见过的。”花木兰眨了眨眼睛。
若在别人,可能不会对见过一面的人有印象,更何况是变装后的。但李元芳天生就能记人的面孔,过目不忘。
“噢!记得记得!”李元芳摸了摸竖起的大耳朵,对桌上的人说:“两位,先失陪一下。回来继续谈。”
那两个人似乎并不以为冒犯,其中一人对李元芳抬了抬眉头,便继续专心与同伴低声说话。在花木兰听来,好像在说:“所以说,这件事根本没得做。”
李元芳和花木兰避开一座座帐篷,来到天台栏杆边。
“将军最近怎么样?”李元芳问,他明白,她是来问情报的。他便先问她的情况。
“不怎么样,虞衡司想抓我。”花木兰冷冷地说。
“原来如此,他们今晚动静很大。”李元芳在上一个局已经听说了一二。
“李大人果然灵通,他们半夜带走了吴地公主,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花木兰故意透露。
“他本来就请示了紫微宫要收留公主,不是么,长安大半的人都知道。将军何必紧张。”李元芳也故意这么说,他希望她把这个故事补充完整。
“昨晚我和公主碰巧都在长乐坊,他是先发现了我的行踪,才带走的公主。”花木兰说。
“好一个碰巧。”
花木兰低头对上这个王都密探敏锐的大眼睛,彼此心知肚明。
“就如你所想吧。”花木兰微笑。
“你在那里是不是用了技能?”李元芳问。
“……是。”
“我听说,虞衡司前段时间挖来一个验伤高手,能识别王者大陆所有英雄的技能轨迹。”
所以,他是在那两名守卫身上验出来旋舞之华。说不定还有公孙离身上。
“难怪。”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我真是弄不清楚。”李元芳双手插进裤兜。
“这么说,李大人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如局中人多。”李元芳敏锐的眼睛转动起来。
两人沉默不语。
凌晨的风带着一丝寒意吹过天台,也许,夏天所剩的时日无多。
“上回咱们见面的时候,他也去了狄大人家里庆贺。”花木兰回忆两年前的事。
“是啊,那时候,大司空和我们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的……”李元芳自然是属于狄仁杰这一派的。
“有些事,你得替狄大人留心着点。他也许想和东吴搞点麻烦出来。”花木兰终于先打破僵局。
“谢谢将军提点。”李元芳并不知道这一点。
“你在长安,离他如此之近,有什么情况么?”
“不多。他派了自己人去长城做税使,这你肯定知道。那个副使频繁地找人做线人,对了,他忽然对机关术感兴趣起来,私下联系了好多机关术大师。”
“机关术?”花木兰猜不透这个。司空震不喜欢机械的东西,制造长城的盾山在他看来还不如一个草莽。
“嗯。”李元芳检索着脑海中的各路情报。“如果这一切都跟东吴有关,他带走公主,也是为了给那边施压?”
花木兰摇摇头,“公主跟现在的东吴不一路,恐怕……除了不给孙权添麻烦,还可以诱捕我呢。”
李元芳笑。
“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笑他打错了算盘。将军怎么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花木兰胸口一沉,没有回答。
李元芳吃惊的时候,大耳朵超前张开,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她,脑后高耸的银发有些纷乱,那张极标致又凌厉的脸此刻也有些疲倦。
“他如果有心设圈套,将军何必硬闯呢?”
花木兰把小臂压在天台铁栏杆上,稍稍卸下一部分身体的重量,说:“再怎么着,我不是他头等要办的事,他也不能24小时留守虞衡司。紫微宫传召的时候,烦请李大人递个信,我就感激不尽了。”
“好,这个没问题。信捎到哪里?”李元芳问。
“就星熠饭店吧,我到柜台那边打个招呼。”花木兰侧过一半身子,像是准备告辞的意思。
“将军……”李元芳叫住她,仍是想好心提醒一句。
花木兰等他说下去。
“将军硬闯进去,反而给了他大做文章的机会。当然,这些代价不用我来提醒。”
“有时候,只能不计代价一回。”花木兰抬了抬手,表示谢意。
迟早,这是迟早的事。她想,对方不惜从长城那里搂钱,干的绝对不是正经勾当,她做巡守者的直觉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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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多的时候,她最喜欢的招式是迅烈之华。比如面对着呈半圈包围之势的虞衡司卫。
在她眼中,这就像是靶子,除了一排黑衣气势嚣张以外,他们之间为了保持阵型反而不好施展攻击力。
刀尖凛凛,发出湛亮的光。
她毫无畏惧,身子以轮盘之姿沿路横扫,刀剑交接,锵锵作声,近听清脆,远之则嘈杂,吵乱了整个虞衡司。
一轮下来,切换回双剑在手,她备好了闪回,改换阵地,溜到别院,翻身上檐,一路侧耳倾听:不用费心找孙尚香在那里,她一定会听到。
唰唰!唰唰!
这是旋舞之华短剑掷出的声音。
“姐姐!我在这里!”
果不其然!
趁着前排司卫抵挡空中飞旋的短剑,她拔出重剑,蓄力到一半释放——
轰!
劈开门窗已经够用了。她把千金重弩扔进去。
她的计划没有出差错:司空震一走,重兵一定把守在孙尚香处。她不必费心去搜找,只需要趁着闪现的速度,尽快找到射手的武器。
蓄力时她还是受了不少箭镞的伤,但是此时她身后已经有了一位搭档保护。
砰砰砰!
重弩的炮弹打出去发出沉闷的巨大声响。
一片司卫倒在地上,后面的也被减速。
花木兰跃上院墙,孙尚香连赶几步从破碎的窗户洞跳出来。
“注意距离。”
孙尚香懂,她回身扫射,边打边退。
重弩越打越是发热,枪管处更是像要冒火出来。
老金曾说,这把重弩要积攒经验值,杀的敌人越多,威力越大。
花木兰此时不好近身,只是站在高处,指点孙尚香的退出路线。
虞衡司地方虽小,内部结构却很复杂,院墙建的高,且一层墙内叠一层墙,繁复如牡丹花瓣挤在一起。
孙尚香正在下面杀得火热,忽然一道雷电从空中袭来,正中花木兰。
“他回来了,快走!”她最后发出警告。
孙尚香抬头一看,花木兰从高墙上跌落下来,忙去接。
与此同时,司空震魁梧的身影如天神一般从晴空中降落,周身环绕着不息的雷霆之力,甚是可怖。
花木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
孙尚香背上她,用技能翻身逃跑。
她能翻越院墙,但这高度对司空震来说却如履平地。
此时,最后一个翻滚技能已经用掉。
她们身后,雷电噼里啪啦发出令人窒息的窸窣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火焰里燃烧殆尽,好像是死亡的步子逐步临近。
“花将军,你已经残血了。”司空震嘲弄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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