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冷江

我今年十五岁了,我的名字叫冷江。

我爹说,是因为我娘把我扔到了江上,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但是我爹也并不是我的亲爹。我爹说,我是在江边的船上被发现的。

那天天还没亮,爹刚做完任务,手上还沾着血,准备从潋江口乘船逃去滨下城,没想到刚解下缆绳,就看到了船里的我。为了能赶快甩掉追兵,他只能选择带着我离开。

听他的说法,收留我是迫不得已,但似乎他对我的到来也没有过多排斥——我儿时的记忆不乏温馨的场景。

且我每每问他我的身世,他却只是拿白眼搪塞,他所谓迫不得已的收留反而显得口是心非。

我也就这样跟着我爹在在滨下城过着平凡老百姓的日子。

虽然我从来都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我从小只能生活在一处简陋的小院子里。

我爹,哦不,他其实并不允许我这样叫他——父亲大人警告我,绝对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我只能听到围墙外的小孩子们开心的笑声,他们的欢愉是我无法理解的。

我每天都只能在这个院子里练武。

父亲大人让我每天清晨早起练武,即便酷暑严寒也雷打不动,鸡叫便要爬起来——虽然我起这么早父亲大人也不一定知道,但是一旦我没有起床就会被从被窝里拎出来敲打一番。久而久之习惯了早起反而懒不起来了。

父亲大人偶尔会教我几个新招式,但其实我练得最多的就是扎马步。

清晨热身后,我便会照惯例自觉去做早饭。等到父亲大人起床吃过饭以后,便是躺在院子中间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大概是晒晒太阳长得黑些晚上便能与夜行衣融为一体,我常常这么想。

吃完饭后打扫院子、打水、洗衣这些活也是赏我的,待到干完活以后,我再主动来到父亲大人面前扎马步。

父亲大人拥有院子里唯一的树荫的支配权——支配给他自己。不论是炎炎夏日还是蒙蒙细雨,我都只能咬牙坚持。

而我也偶尔向往院子外的生活。每当我听到院外的欢声笑语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地走神,听听隔壁两个小男孩为了争一只蝈蝈大打出手或是谁的风筝飞得更高。

往往在这种时候,我都会受到父亲大人的“奖赏”——脑袋与父亲大人的小石子亲密接触。

或许在我小的时候,我还会吃痛大叫一声“诶呦”,但是这在十五岁的我身上已经不会发生了。因为小时候常常因为发出声响而被罚得更惨。

我不是个怂人,我只是个懒人。为了不被罚我自然愿意“遵纪守法”。

其实父亲大人也说过其中原因,因为如果是在他做任务时,被人打中就叫出来,那就一定会被发现,一旦被发现便不可能只是被打疼一下这么简单了,所以他打我时绝对不能叫出声。

这个理由年幼的我自然是听不懂,只知道不要反抗,被打时候不要乱叫就行了——好像很少考虑要少关心隔壁院子,不犯错才更要紧。

“呼吸乱了。”父亲大人躺在椅子上,眼皮也不抬就丢出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来。

我赶快深呼吸一下,调整好呼吸继续集中精力扎好马步。

腿已经又酸又痛到失去知觉,胳膊也已经沉到抬不动,可我只有咬牙坚持。

早些年学扎马步时,到这时双腿早就止不住地抖动了,手臂也很难抬起,晚上睡觉时浑身酸痛到怎么躺都疼。

还好我从小就习武,如今早就习惯这些了。

还记得我刚有记忆时,也就是五岁左右时,父亲大人就是一直像现在一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我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有天半夜我被一阵低沉的呻吟声吵醒了。睁眼一看却见父亲大人的内室有微弱的光亮。

我壮着胆子蹑手蹑脚溜过去,却看见父亲大人在用针线在自己的胸前缝着什么。

我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回到自己的床上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父亲大人还是听到了我慌乱的呼吸声。第二天,果不其然,我被罚了。

一早我照常做好了饭,见父亲大人脸色不好,心虚地开口想问:“父亲大人,您……”

就这样,父亲大人阴沉着脸说:“跪下。”

这一跪就是一整天。

从那以后,我虽然没有再问过父亲大人,但却也常常能看到父亲大人半夜时带着一身伤回来。

父亲大人身上虽然有很多我不懂得的秘密,但是却是我唯一的靠山。

我们的米面从未断过,应季的果蔬齐全,偶尔能吃上肉蛋,我身上穿得衣裳虽然不能和米铺的小东家相比,但若是相较于街头乞讨的小乞丐却自然要好得多。

说到这个,应该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我只有在买米面时才会被带出门去,所以那是我与外界接触的唯一机会。父亲大人牵着我的手出门,买了米和面后与我一人一袋拎回家。

但其他东西都是父亲大人自己去买的,所以我能和外面的人交流的机会还是很少的。

父亲大人的话也很少。就算是出门买东西,也很少和人说话。只把钱袋放在桌上一指想要的东西,伙计便替他取了递给他了。

我做菜煮粥都是和父亲大人学的。

大概十岁时,父亲大人叫我到灶边看着。约摸只看了三天,他便叫我自己做菜吃。

一开始我总担心做不好,切菜时会担心切得不好看,炒菜时怕油盐放多或少。不过后来我渐渐发现,父亲大人对我做的菜从来不挑。

每天我都练习炒鸡蛋青菜、炒鸡蛋萝卜、炒鸡蛋白菜,时间久了,我把那三天学到的三道菜琢磨做得越来越好了。

有天吃饭时,我看着父亲大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大人?”

“嗯?”

“这三道菜我觉得我做得很好了。”

“嗯。”

“您可以教我其他菜了。”

“没了。”

“没了?”

“我只会这些。”

“……”

“吃完了就去练功。”

“好……”

我和父亲大人之间也很少交流,尤其长大之后,我发现问的问题不仅得不到答案,而且还会换来惩罚后便不问了。

每天的生活都像是约定俗成一样。

鸡叫时分起床练功,热身后做饭,早饭后继续练功,父亲大人只负责吃饭和闭目养神。

午饭后父亲大人会在我旁边练武,他会练剑、练棍、练拳、练刀,而我则继续练功——大部分时间都是扎马步。

偶尔他会走到我面前,特地做给我看,我就知道他是在教我。

最开始学的是拳,他先打一遍慢的,再打两遍快的,每套拳只会教我三遍。但是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倒不是我记忆力好。小时候总记不住,央求父亲大人再做一遍时,父亲大人都会严厉地罚我,但并不会再教我一遍。

我常常被罚跪到半夜,而当真正夜深人静时,我反而会想起来父亲白天教过的动作,时间久了我发现了这样的规律。

我明白了父亲只做三遍的原因后,也就不再央求父亲。也因此我常常半夜突然起床练拳,但终归能学会。

父亲大人每年会买两次鱼。一次是春天,一次是秋天。

春天那次是他的生辰,秋天那次是我的生辰。

在我十二岁生辰那年,父亲大人送了我一把漂亮的匕首。刀鞘上雕着两朵梅花,抽出匕首后刀刃寒光闪闪的,血槽延伸至刀柄前形成一个漂亮的云纹。

从那以后,我不仅仅要学拳,还要学用匕首。而用剑和棍,则是从十四岁起的。

因为武器比赤手空拳难得多。如果与人交手,一旦技不如人,手里武器的优点便会全部变成威胁自己生命的缺点,因此我接触武器的时间并不长。

不过父亲大人也没再送过我武器,就连匕首也要每晚交给他放在他的枕边。

我开始并不明白,但是时间久了我就想明白了,他大概是怕我杀了他。

我确实是个和他一样很冷漠的人,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不管是受伤还是看到父亲大人受伤,我都变得越来越冷淡,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他了解自己,所以也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我和父亲大人一样沉默,但我很爱一个人思考。我从小就被要求少问问题,所以我就学会了自己思考。

我猜父亲大人受伤是因为和别人打架。

直到有天和父亲大人出去买米时,在米铺时听到门外的人聚在一起念通缉令。而路过时我好奇瞥了一眼,被通缉的人与父亲大人有些相似,我才知道父亲大人每夜外出都是在杀人,而不是打架。

只不过那画手的技术实在难以恭维,父亲大人稍作打扮便于寻常百姓无异,鲜有人起疑。

而且不论是荒年还是丰年,我从来不会饿着肚子,这也让我自然而然地把父亲大人杀人与之联系在了一起。

如果父亲大人像米铺老板一样关心天灾**,那也会像米铺老板一样是个普通百姓。

他防着我,怕我会杀了他,这很正常。

一个习惯杀人的人,当然也会防别人杀他。

我并没有因为发现父亲大人是个杀手后就害怕他。因为他如果要杀我早就杀了,他不杀我就说明我还有用。

这一点,我也想得很通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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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丛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