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她所愿应下了进西禁卫营。
或许这就是她所期望的安排吧,但并不是我的,尽管我再喜欢这里,都不是我的初衷,也不符合我对她的希望——我并不希望她真的跟谁斗到两败俱伤,只希望有了我的帮助,她可以过得安稳些。
当我真正背着我少得可怜的行李离开杂役房时,感觉到了背后那些女人们羡慕的目光,我叹了口气,并没有回头。
来到西禁卫营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
临走前孙嬷嬷曾给过我一件披风,但孙嬷嬷大概并不知道披风有个夹层,里面夹了张纸条,是苏戥写的:西边战事吃紧,在西禁卫营自己照顾好自己。
西边是满篱国,满篱国人喜好争斗,时常骚扰孟国,国主虽然很废柴,但终究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在皇宫里设置东西两个禁卫营,主要负责皇宫内部的安全,仅仅一墙之隔的宫外,还设置着东营西营两个军事驻地,平常负责维护着东坊西坊的治安以及整个沁城的安定。
如今满篱国又在蠢蠢欲动,国主立马将禁卫营的兵马全都调去皇宫各处,就地驻扎昼夜不息地把皇宫守得像个铁桶。
西禁卫营自然就空了下来,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这样冷清,只有四个个闲职的教头百无聊赖地在这里打牌。
我的到来毋庸置疑让这些教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可奈何地把我安顿在一处小厢房,但这种无可奈何仅限于头疼如何把我安顿好这一段时间。
当我换上一身男装打扮后来到他们面前时,一个教头半开玩笑着发话:“一个女人而已,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命令,让她来我们这里吃白饭。拳法如何?”
我面无表情,对这样不屑的态度没什么好说的,但既然问到了,我便舒一口气,准备起势。
那个教头还以为我不过三脚猫功夫,刚嘁一声还没落地,我的拳风便甩去他脸旁,带起他的发丝。他瞬间表情凝固,定在原地。
我轻蔑一笑,收回挑衅他的拳头,继续下一招。
我的拳法打得十分流畅。他不该考我拳法,打我记事起,就一直在练这一套拳法,这套拳打起来并没有特别多好看的身法,但是却招招致命,进攻迅猛,十分实用。
而在后来的学习中我也逐渐明白了父亲大人的用意。之所以让我反复练习这套拳法而不教给我别的,只是因为所有武功几乎都基于基本功,这就是我的基本功。
这套拳法看似只有近身搏斗适用,其实也是大部分短兵器的基础。而在一遍遍实战中,我的这套拳法增加了更多我对发力方式的理解,也变得更适合我。
这样一套拳打下来,我收势时再回头看四个教头时,他们的脸上早已没了那种轻蔑的神情,但是也并没有因此改变他们对我冷淡的态度:“那你就留下吧,以后你就跟着冯教头学习吧。”让我打拳的那位教头一指左手边的一个教头。
冯教头笑了:“老陈,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明明应该是你负责的,又推给我。”
陈教头便是那个话最多的:“我可教不了女人,还是你自己来。”说完直接站起身就走出门去。
冯教头似乎想要再争取一下,追了出去。毕竟我是个烫手山芋,他并不想带我——至少他后来一次醉酒后向我解释过,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手下会来一个女人,还是个发配去当杂役的秀女,虽然不知道背后是谁这样有本事塞过来的,但无论他教的好与不好都会面上无光。
剩下两个教头显然因为牌友离桌意兴阑珊,其中一个壮些的开了口:“诶,小姑娘,拳打得不错啊,你别怪他俩,他俩都没教过姑娘家的,随他们去吧——会打牌吗?”
我摇摇头。
另一个教头也开了口:“不会打也不要紧,我们教她打便是了。冷姑娘是吧?我姓杨,这位是东禁卫营的吴教头,来来来坐下,这打牌啊简单的很。”
打牌确实有趣,成为了我打发时间的唯一娱乐。但是我却一向手臭,除了刚刚学会时,手气出奇的好,把把都赢。
“冷江!”
听到我的名字,我打了个激灵,随即就被拎起了后领。
老吴老杨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场景都忍俊不禁。
“师……师父,我……”
“大字还不识几个,牌瘾倒是不小啊!”纵然老冯百般不情愿,但谁让老陈年纪大、当值久,说话更管用,我总要找个人塞,这声师父他还别扭了好久。
老冯收我为徒的那天叹的气比他喝的酒还多。其实他能教我的并不多,虽然我的拳脚功夫都比他扎实很多,但终归是“野路子”。
用老冯的话来说,我的功夫单打独斗绰绰有余,但如果真是想要留在西禁卫营,真正跟那群男人们并肩作战,当好兄弟好战友,就必须学会跟他人配合。
“大声点!”
“嘿!”
演武场空无一人,我却有些拘谨。
“再大声!”
“嘿!”
“没吃饭吗?”
“没。”
此时已是午时,艳阳高照,按理别人这个点已经放饭了。
“妈的,”老冯一脚踹在我腿窝,但却没踹动,这招父亲大人在我身上早就用过无数遍了,我也早就不是那个轻轻一踹就会跪下的小屁孩了,“让你大声点!”
“嘿!”
“你听听自己的声音有我大吗?弟兄们听得见吗?”
“嘿!”
我的声音似要划破空气,在空旷的演武场回荡。
“我耳朵都要被你震碎了,”老冯绕到我面前,用很小的音量凑近我的耳朵说道,“大姐,你这不就立个靶子让对面打你吗?能不能低沉点?”
“嘿!”
“差不多是这样,继续。”
“嘿!”“呵!”“哈!”此起彼伏,一天下来,冷江彻底变成了一个哑巴——因为本就不常说话的我嗓子干得冒烟,晚上就哑了。
而这只是我的第一课。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老冯后面又接二连三地想出了很多新奇的点子来整我一样,负重跑、赤手爬墙、举水缸,这些父亲大人并没有训练过我,我练得吃力,看着自己在一天天进步却也乐在其中。
除此之外,我还学到了不少从未学过的:兵法、骑马、射箭。
兵法最难的倒不是理解和使用,只是我识字实在有限。
在周府时,周夫人为我请的先生让我自信过了头,才学了几个字,便把我夸上了天,给我看的书也是特地挑了字简单的部分,大概是从不觉得我进了宫还会有机会看书。
我识字的数目让老冯听了头疼。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放弃我,反而喊上了老吴老杨一起想尽办法教我。
不过我自己也是有着自己勤奋的理由。
老冯拿给我的兵法书,他是给我讲过几条的,那些计谋让我叹为观止,其中精妙让人欲罢不能,简直想要继续把整本书都读完。
但是离开老冯,这书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可偏偏老冯吊我胃口,让我自己学认字自己学着看。
我便天天追在他们身后问字。
不得不承认,老冯这招实在是高,我差不多读完了整本。但很快,他又搜罗来一摞书,告诉我,那些也都是计谋兵法。
也难怪鬼主意那么多,读的这点兵书没能上战场用,全都用到了我身上。
但骑马射箭就没有像我想象的容易了。
看似神气潇洒的高头大马,我骑上时并没有别人那样自如。
马儿跑起来的时候,我甚至能够感受到马蹄铁砸在地上的分量,每跑一步就要砸地、震颤,颠得我难以稳坐马背,只能拼命抓住马鞍和缰绳,我的尾骨随着颠簸重重地砸在马鞍上,没跑几步我就觉得自己的骨头几乎要散架,上下牙都在打架。
但每当我看到老冯单手拉着缰绳一脸轻蔑地看着我从我身边超过时,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上头,我一咬牙夹紧马腹追上去。
练习骑马的那几天,我一下马便双腿发软,紧张而夹紧马腹的双腿早就麻木无力,晚上躺在床上时,就感觉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像在拼命找回它们原本的位置一样,难受得难以入睡。
射箭却比骑马进步得快多了。
“我赌冷江拉不开。”
“切,我,我也赌拉不开。”
“你俩一样还赌屁啊。”老冯一边把弓和箭递给我,一边拿话噎一旁看热闹的老吴老杨。
“我赌能,押多少?”我跟着老冯学拿弓的姿势,却不耽误我下注,我的臂力并不差,不仅是父亲大人的训练,来西禁卫营也没少爬墙负重。
“小丫头片子这么有信心,那就不赌多,一个鸡腿。”
“说到做到。”
老冯搭上箭、拉开了弓,松开手,他的箭稳稳当当地飞出去,正中靶心,之后冲我一点头,示意我依葫芦画瓢。
我却依旧观察得仔细,只见他朝右侧立,两脚分前后张开,稳稳地站在地上,张弓前先是挺胸抬头,左臂打直,搭上箭的右手三指扣弦,自上而下将弓举平的同时拉开了弓弦,松手放箭。
我只需看这一遍,便知道他是如何发力,我有十成把握可以拉开弓弦,也因此敢跟老吴老杨下注自己。
我依样画葫芦,果然经历了魔鬼训练,我的臂力突飞猛进,这弓只有第一下最紧,拉开后立马变得轻松起来。
“嗯,不错。”
老冯没有下注,自然没有情绪的波动,而且我能不能拉开一直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唉,让她赢了。”
我有些骄傲地一挑眉。
老吴老杨见此情形几乎失望地就要转头离去。
“松手放箭。”
“啪。”
我的弓弦被松开时强大的后坐力几乎要打在我的左手背。
果然,有天赋的人非同凡响,箭无虚发,脱弦的箭直直的正砸在我的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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