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后,我被那妇女带着走进了七拐八绕的后院。
不得不说,这周府不是一般的大,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我被带着走在一条条相似的回廊下,在我眼里,这些花花草草都很像,一间间的房子除了大小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跟父亲大人的院子比起来要麻烦得多。
真的不明白,这个女人所谓的主母为什么要住得离大门那么远,不会觉得每天要走这么远的路会很麻烦吗?
这些路很远,却没见到几个人,来往的都是些捧着瓶瓶罐罐盘子什么的年轻女孩,看起来年龄和我很像,但都是些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没吃饱一样的小姑娘。
我见守卫松懈,也就放松了警惕。因为这些路弯弯绕绕的很难记,我索性就不记了。
走了片刻,我被带进了一间屋子。
正堂当中摆了两把椅子,一张桌子,看起来都是很结实很值钱的样子,比着父亲大人的桌椅看起来更油亮。
一位打扮花哨程度不亚于引我过来这女人的妇女坐在我的右侧,左侧的椅子是空的。
那名妇女整个人都是珠光宝气的,头上戴了许许多多的白白黄黄花花绿绿的签子,坠的珠珠亮片片简直要把她的脖子压断了,脸上抹的很白,脸蛋也涂得像街上猴戏的猴屁股一样红,她的眉毛又细又长,一看就是画的。
其实不仅仅是她,街上还有一些像她这样的中年妇女也会把脸涂得白白的的,我倒是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好看的,就像是刷了一层墙灰一样,这样还不够,还要把脸蛋和嘴唇涂成红色,就像喝了酒吃了小孩一样。
以前我曾经好奇问过米铺老板娘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她却说这样是为了取悦男人。
可我也没见过父亲大人多看她们任何一个人一眼。
就在我打量这位主母时,那个引我过来的女人又开始唠叨了。
“这位便是我们周府的当家主母,周夫人。我们家老爷呀,是我们滨下城的城牧,城牧你知道吗?城牧官很大的……”
“好了,阿英,这些事可以以后慢慢告诉这位姑娘。你先为我们泡壶茶来吧。”那位周夫人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便出言为我解围。
那个被叫做阿英的女人退了出去,大概是去泡茶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冷江。”我的名字不值钱,她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冷江啊,倒和你的性子很像。你有什么家人吗?”
“没有。”
她显然有些错愕。
“你没有父母吗?”
“死了。”
“没有父母亲人你是如何长大?”
“父亲大人收养我。”
“那他呢?”
“死了。”
她听到这个答案后一时有些惊讶,陷入了沉默。
我见她没再追问,也不再与我说话,感到有些尴尬。只好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她似乎没有听到,还在思考着什么。
我见她没有反应,便径直走到了她的右手边坐下了。
我刚一坐下,阿英便端着茶进来了。
她见到我坐下来,惊讶地叫出声来:“你!你!你怎么能坐在那里!你只能坐夫人的下首,这不是你能坐的位置!”
她匆匆忙忙放下茶,刚想要伸手把我从位置上拉起来,却被回过神来的周夫人拉住了手。
周夫人说道:“阿英,无妨。”
说完,转头又对我说:“对了,冷姑娘,我忘记跟你介绍了,她是我身边的管事,我叫她阿英,你就叫她英管事就好了。”
我端起了茶,看着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没有喝过这种东西,有一点点像生病的时候喝的药,都有一种怪怪的草叶味。
所以我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那么,冷姑娘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生活呢?”
“没有。”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弄到钱,也就没有办法让自己饱着肚子活下去。
“那么姑娘帮我做一件事,我能保你后半生无忧。”
“什么事?”
“进宫。”
“进宫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孟国国主?”
“不知。”
“孟国呢?”
“不知。”
“孟国便是我们的国家。”
“国家是什么?”
“……”
英管事见夫人很难回答我的问题,便赶紧插话进来,说:“这些事我们自会找先生来为你讲解,你只要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便能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倒也不必,能吃饱饭就行。”
从那天起,我便留在了周府。
不用杀人,还能吃饱饭,我就很知足了。
在这期间,我有些疏于练武了,倒不是完全没有练习,只是练习的时间少了,因为周夫人找了教书先生来给我上课,教我识字念书。
我的生活突然被这些让人有些费神的事情填满了,我没有接触过的新鲜事情一股脑涌进来,还有英管事时不时来为我补习女孩子家的事情,教我她头上的不是签子是珠钗步摇,教我认识各种各样的首饰,胭脂水粉。
我几乎每天都是吃饭、睡觉、上课,但同时我的身体渐渐开始发生了变化。
我在那种被打磨的很光滑大铜块前面就能看清自己的倒影,英管事说这叫铜镜,这样就可以不用对着水缸梳头了。
我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从第一天的尖削渐渐变得圆润起来,气色也从面黄肌瘦慢慢恢复,变得红润。
我的身体也开始变得丰腴起来,让我颇感头疼。
肆意生长的身体让我觉得沉重,看着周府高高的围墙,我心里觉得没底。以往这种围墙我一个上步就能窜上去了,但如今的身体怕是很难做到了。
父亲大人为我准备的那身衣服也眼见越来越小,尤其某些部位,成长得让人头疼。
唯一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情就是我的个子长高了不少,随之增长的还有我的力气。
我到这里时是十五岁刚过一个月,也就是九月底。
我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也就是临近年关了。周府没有冬天,秋天刚过完就支上了暖炉。
习惯鸡鸣起床练武的我一大早来到院子里竟然开始不自觉地打起寒颤。以往冬天即便是冬至我也能练到看得到自己额头上升起的白烟,绝不会有寒颤得牙齿都合不住。
过惯了这种有暖炉的优渥生活,我的身体竟然也开始变得娇气起来,这让我也十分头疼。
临近年关留给我在这里养尊处优的时间便不多了。据说正月十五就又到了孟国国主选秀的时候了,过完年差不多也就是我要进宫的时候了。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周夫人都很照顾我。
虽然我后来知道了原因,绝不是因为她看我顺眼或是大发慈悲收留流□□孩。
每年年后正月十五左右,孟国十二城除沁城外都要向国主进献九名美女。
滨下城因为城小人少,原本就很难凑齐九名美女,如果不是英管事发现了我,周城牧夫妇差点就要为了交差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宫去了。
当时英管事以为我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或是家中遭灾急需用钱,以为可以让周夫人开条件从我的父母亲人那里买回来,所以才把我带回周府。
却成想,我比她们想象的要孤苦无依得多,连个谈条件的人都没有。
原以为我会不答应进宫,做好准备劝我不成便留下做个扫洒侍女,就当积德行善,却没想到我会一口答应。
因此出于愧疚,周夫人待我极好,比起她的亲生女儿也不逊色。
虽然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演给别人看的,也是演给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善意的原因。
周家的姑娘我偶尔会在府里见到。她常常向我投来不知是感激还是怜悯的目光,让我无所适从。
她大概也知道周夫人待我好都是一时的,也不吃味儿,反而还差人把她的新奇玩意儿送给我玩,把她的新衣裳新首饰先送给我一份。
我当然来者不拒,只不过到我这里也没什么兴趣,都直接拿去箱子底吃灰了。
我也曾问过为何进宫不是件好事,英管事却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们孟国的国主是位明君,或是……沁城不那么远的话,小姐能嫁到沁城、嫁给国主又怎会不是一件好事呢?”
她感慨万千地说完这番话,又赶快补充说道:“这话可千万不能出去乱说,会掉头的。”
说完,她看着我的脸,我一脸冷漠,因为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对哦,你也不会说什么。”
“那你们明年又当如何呢?”
“进宫是看年龄的,只要满十四岁就可以送进宫去。今年只是刚好有许多姑娘都只是刚满十三岁,虽然已经定下来了,但还是年纪不够罢了。”
“嗯。”
“今年我们滨下城实在是找不到足够符合条件的女子,因为现在大多数百姓都早早将自己家的女儿嫁出去了,甚至有些于理不合也强行将未满14岁的女儿嫁人。有一些实在算不上是貌美,到了沁城那边不好交代——不过还好有你。我们冷江实在是个大美人儿!国主见了必定欢心!”
“你不会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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