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沅看着郑修闻的眉眼。
郑修闻这个人，在刚认识的人面前能保持最大的尊重和修养，在熟悉的人面前则会暴露本性。
方沅觉得郑修闻没有要和他好好沟通的意思，就想往下爬。
郑修闻扣住他的腰，没让他如愿，“又生气了？”
生气吗？应该是有一点的。
可是事已至此，要说真的因为穆辰解约气得要和郑修闻大闹一顿倒也不至于。
“没有。”方沅就是有点累，推了推他的手，“放我下去，我要去洗澡了。”
郑修闻直接将他抱了起来，方沅下意识用腿缠住他的腰，“干什么？”
“先吃饭，吃了饭再洗。”
尽管嘴上说着没有生气，方沅接下来几天都不怎么有精神。
封闭训练中断，常骏给方沅加了几个行程，他有意以后帮方沅接珠宝的代言，便先让他逐步接触品牌方，参加一些品牌方的晚宴。
程佳时知道穆辰退出剧组的时候，甚至也觉得他应该开心，在珠宝品牌晚宴上还和他说：“我觉得换了穆辰对你来说是有好处的，他这么爱搞小动作，等到时候宣传期只会更过分。”
这次晚宴方沅给程佳时也弄了一张邀请函，毕竟在这种场合露露脸总没有坏处。
“骏哥说了，会去处理。”
“那你这个经纪人背后不还是大佬么？有什么区别。”程佳时搞不懂。
方沅一时被堵得说不上话。
程佳时还说：“就算你说你不会受影响，可他都说对你有好感了，等正式开拍要演对手戏的时候怎么样都会膈应的吧。”
方沅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也觉得自己这样纠结很无趣，就扯开了话题。
程佳时好像才想起来找方沅是干什么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
“什么东西？”
“应霜的音乐会门票，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程佳时晃了晃的长方形纸片，“好像是出道一周年回馈粉丝的活动”。
方沅笑了声，抛开复杂的心情，带上揶揄的意味，“你不是说不会和他做朋友吗？”
上次因为小夏的事情，程佳时和应霜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收个门票就是朋友了？”程佳时总有自己的理由，“再说了，我说的是不会和他做好朋友，兄弟懂不懂，我和你这种，又没说不能做普通朋友。”
方沅点点头，当他在放屁。
晚宴结束，方沅没和程佳时一起走，而是和常骏一起坐上了保姆车。
车上的广播正在播放演艺圈新闻，有声音很小的背景音乐，女主持人喋喋不休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方沅额头抵着窗户要睡着时，广播里评价起了这次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入围名单。
然后方沅就在里面听见了谢逢的名字，说是他执导的毕业短片入围了影评人周单元。
啊，谢逢导演的短片入围电影节了。
方沅听完很久才接收到这个信息。
周菀和谢怀章结婚以后，一直很想要自己的孩子，但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怀上，后来在医院检查出无法生育，再过没多久就收养了一个小孩。
就是谢逢。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谢逢在名义上应该算是方沅的弟弟。
两夫妻一直将最大的心力和爱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所以才会这么优秀，刚从伦敦电影学院毕业，导演的毕业短片就入围了含金量极高的电影节。
方沅闭着眼，顺着广播台的声音回想起刚见到谢逢的时候。
那时他刚上初一。
夏天就算傍晚也还是很热，放学时间的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十分嘈杂，有来接孩子的家长，有摆摊的小贩，从校门口出来的方沅走到马路对面，又沿着树荫往家的方向走。
走了十几分钟，离学校远了，拐进一片老的居民区，街道逐渐变得很安静。
于是方沅就听到了和他频率一致的脚步声，他停下，身后的脚步也停下，这样反复实验了几遍，方沅转过头，狠狠瞪向后面跟了他两条街的少年。
方沅依稀记得，虽然比他小一岁，可那时候的谢逢已经比他还要高一些了。
早上还听同班的同学说，学校周围会有小混混抢低年级的零花钱，方沅第一个想法是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来抢他钱的。
他身上没什么钱，只有攒了一个月的十几块，打算攒够了给叶毓瑛买一副新的老花镜，不能被抢。
可仔细看去，少年身上穿的不是和方沅一样宽大难看的校服，而是黑裤衬衫式的制服，不仅版型合身，还很精致。
应该不是来抢他钱的，方沅问：“你跟着我干嘛？”
少年不说话，紧紧盯着方沅的眼睛有一丝阴郁。
见他不回答，方沅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你是谁？”
和他隔着数米的少年颤了颤睫毛，终于开口，变声期的嗓子有些低哑，“谢逢。”
“你的名字么？”
“嗯。”
方沅皱着眉，“我不认识你。”
谢逢告诉他，“我是你弟弟。”
方沅愣了愣，随即嘟囔一句，“神经病。”便转过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少年被骂了也不走，一直跟到方沅家楼下，直到他上楼才离开。
晚上，作业做到一半的方沅到客厅里倒水，倒完水也没有回房，而是走到正在做手工假花的叶毓瑛身边。
叶毓瑛年纪大了，做这些零工的时候哪怕已经戴上老花镜，头也需要微微仰起，离工具远一点，才勉强能看得清。
方沅蹲下翻了翻装着成品的透明袋子，大概数了一下，差不多五六百朵，五分钱一朵，这里不到三十块。
叶毓瑛白天在一家小工厂的食堂里打工，晚上就在家里加工这些假花。
“作业做完了？”叶毓瑛见他蹲在身边不走，问他。
“快了。”方沅低着头，将工具和散装的花瓣拿在手里，模仿着叶毓瑛的样子开始组装，还没弄出来一朵，就被叶毓瑛拿走。
叶毓瑛挥手赶他走，“不用你弄这些，你去做作业。”
方沅就仰头看着她，“外婆，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人。”
叶毓瑛没有看他，“谁啊？”
“不知道。”方沅说，“但他说是我的弟弟。”
话音落下，工具上的小针扎进叶毓瑛的手指，她狠狠皱起眉，对方沅说：“你哪来的弟弟？”
方沅去翻她的手看她有没有受伤。
“听到了吗！你没有弟弟。”叶毓瑛将手按在他的肩上。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叶毓瑛语气变重，“你别管他，也别和他说话，看见他绕开走，知道没有？”
安静几秒，方沅才抬头说：“知道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方沅都会在放学路上遇见谢逢，除了第一天问的那些问题，他没再和谢逢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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