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沅的病到《前程》试镜那天也没有完全好,不过精神已经比前两天好了很多。
他坐在等待室内低头休憩,一同前来的罗丰年显然对这件事很生气,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这次试镜,到处乱跑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方沅闷声回:“不会影响的。”
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有两件,一件是今天的试镜,还有就是郑修闻的神经痛。
罗丰年停在他面前,“陈钦是什么样的导演?你状态稍微差点他就会把你刷下去!”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辛岚打断他,“吵得他休息也休息不好。”
站在方沅身边的乐橙则弯腰问他要不要喝一点热水,方沅摇摇头,说自己现在不渴。
很快,就有剧组的人来通知方沅,试镜轮到他了。
陈钦给他安排了两场试镜的戏,一场考验台词功底,一场考验情绪表达,前面一场方沅演起来没有很费劲,在场的评委看完后表情也很满意。
后一场就比较痛苦了,多层次的情绪转化让方沅开始频繁头疼,以至于表演幅度变得比平时小,却莫名带上一股很幽微的仇怨。
剧本的编剧也在场,是一位拿过很多奖项的文学作者,他写这场戏的时候脑海里想象的效果并不是方沅演出来这样的,可是他又觉得方沅这样的处理更贴近陶满的人设。
但也引起了一小波争论,有位监制认为陶满应该是野心勃勃的,能从最底层做到大人物,情绪上要更昂扬有力,可编剧坚持他更了解他创造出来的人物的底色。
争到最后就等陈钦拍板。
陈钦在选角这件事上享有最高决策权,这是他一贯的坚持。
“你觉得呢?你觉得陶满是怎么样的?”陈钦问方沅,眼神锋利。
刚演完时的喘息已经平复,方沅想了想,摇头,“我没有看过完整的剧本,还不知道他的故事线,不能先入为主给他下定义。”
刚才的效果一部分原因是他生病,也有一部分是根据片段的理解,可到底理解得对不对,他也不能确定。
所以不确定就是不确定,演员应该尊重角色。
陈钦微微诧异,他以为方沅会附和编剧的观点,来将自己的表演合理化,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他思考良久,点头,“好,你的试镜结束了。”
将他带出门的副导告诉方沅,“如果通过了,我们会告诉你的团队下一场试镜的时间,地点还是在这里。”
下一场试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但第一场好歹结束了,方沅心头的事少一件。
试镜的地点在一家酒店里,方沅几人下了楼,发现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方沅眨眨眼,虽然车窗没有降下,但他大概能猜到里面是谁,于是转头说:“今天没有别的行程,我先走了。”
辛岚看向那辆车,又看向方沅,“你朋友?”
看起来还是一位很有钱的朋友,辛岚不由得想起之前出事的时候方沅借过的那笔钱。
方沅觉得朋友这个词用在他和郑修闻身上有点怪,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乐橙左看看辛岚,又看看方沅,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辛岚盯着那辆车不放,方沅上车时,她只从半掩的车门看到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却看不清脸。
上了车,方沅还没坐稳,身边的人便表情冷淡地将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不发烧了。”方沅说,“就是还有点感冒。”
郑修闻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音节。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刚才太过紧张,坐进车里后,方沅觉得自己的头痛缓解不少。
车已经开动,他想起来问郑修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试镜?”
郑修闻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
后座与驾驶室的挡板已经放下,方沅挪到离郑修闻更近的位置,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陈钦是因为你才会让我参加试镜的吧?”
郑修闻瞥了他一眼,“是的话你要给我好处?”
方沅想不到自己能给郑修闻什么好处,“我好像给不了你什么,只能说谢谢。”
郑修闻显然觉得这声谢谢没什么意义,遂懒得理他。
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方沅才想起来问:“你要带我去哪?”
“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
方沅并没有想过要搬回去,听完先是表情空空,又马上反应过来,如果这个时候让郑修闻看出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肯定又要生气了。
他觉得郑修闻现在的脾气比以前差多了。
“什么时候……”方沅装作思考,像是真的在考虑什么时候搬回去合适。
下一秒,郑修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你不想搬回来?”
“嘶。”方沅又开始装疼,见郑修闻没有反应才收起可怜巴巴的表情,“没说不搬。”
其实方沅就是不想搬。
搬去和郑修闻一起住,虽然生活质量会直线上升,但这和三年前有什么区别?方沅现在只是想给郑修闻提供帮助,没想着要得到什么,也不愿意受任何掣肘。
不过,他没想得到什么,郑修闻却一直在给。
方沅心底是感激的。
“骗子。”郑修闻看穿他的敷衍,脸色稍显冷淡。
方沅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揩了油心情很好,“犯不着和骗子生气。”
郑修闻:“……”
这时方沅才想起来一件事,“我想去个地方。”
“哪里?”郑修闻已经松开了他的下巴,低头在平板上处理工作的事。
“我要去找一个朋友。”方沅说。
他还惦记着应霜联系不上的事。
应霜从前写歌也会偶尔失联,但等空下来还是会回回消息,像现在这样一周没消息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黑色轿车在一家福利院门口停下,方沅下了车,发现保安室没有人,便只能站在铁门外张望着。
这个时间孩子们应该还在上课。
郑修闻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你来这里找你朋友?”
“他不在家,电话也不接,我来碰碰运气。”方沅点头,“他是从这家福利院出来的,偶尔会回来探望院长和老师,顺便看看孩子们。”
郑修闻:“他回来这里会不接电话吗?”
方沅细想,也是。
这时,铁门内有个小孩经过,注意到他们后朝这边奔来,方沅定睛一看,发现是小夏。
郑修闻也记得他,当初在演艺中心时,待在方沅身边的那个小孩。
三年不见,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
小夏的手从铁门缝隙中伸出来,抓方沅的手指,看得出来很开心。
两人隔着铁门问好,方沅蹲下来用手语问他,“应霜哥哥在吗?”
小夏先是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方沅猜他是想说来过,但又走了的意思。
很快,又有老师出来找小夏,看到铁门的两个男人,警惕地靠近,“你们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仔细观察后觉得其中一脸有点脸熟,像是明星。
“我是应霜的朋友。”方沅站起来,解释。
小夏在一边打着手语,佐证了他的说法。
那就真的是明星,老师的表情缓和下来,询问:“你们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联系不上应霜,想问问他这两天有没有回来。”
老师说:“应霜?他现在应该在医院吧。”
方沅愣住,“他为什么要去医院?”
“有个孩子心脏病发作了。”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身上都有些问题,像应霜这种单纯因为父母双亡,又没有其他亲戚才被送进来的很少。
方沅打听到是哪家医院,准备找过去。
看得出他要走,小夏趴在铁门上看他,满脸依依不舍,方沅答应他到时候来看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给他,他才开开心心地跟着老师回去。
老师带走小夏时多看了默不作声的郑修闻两眼。
男人身量高,默不作声地站在这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上车以后,刚才旁观了全过程的郑修闻忽然问:“你为什么喜欢吃糖?”
这个习惯不是现在才有,郑修闻一直知道他喜欢吃糖,但他之前从来没问过为什么,方沅一时有些惊讶。
于是方沅说:“我出国上大学的时候压力比较大,养成的习惯。”
当初,谢怀章和周菀之所以选择让方沅前往北欧留学,目的就是让方沅从谢逢面前消失。
L市是北欧一座人烟稀少的小城,方沅寄宿在一位叫黄瀚的中国男人家里,黄瀚是周菀的表弟,方便周菀随时了解方沅的动向,算是监视。
一开始并不过分,只是后来谢逢前往伦敦电影学院读导演系,大概是方沅和自己的儿子同处欧洲这件事让周菀抓狂,她才开始变本加厉地通过黄瀚限制方沅的自由。
最初是不能离开北欧,后来是不能出国,到最后是不能离开L市。
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极昼和极夜,常年席卷的风雪,不喜欢的学校和专业,举目无亲又没有朋友,再加上语言不通,那段时间方沅过得很糟糕。
况且,北欧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抑郁的地方。
后来他认识了Jeanette。
作为心理咨询师,Jeanette看得出方沅精神状态不对劲,开始每周约方沅到她家进行心理干预。
Jeanette家里有个糖果盒,每次和病人聊完天,她会从里面掏一根棒棒糖给病人,包括方沅。
严格意义上,方沅不算她的病人,但还是这样养成了吃糖的习惯。
因为对方沅来说,在L市的三年里,和Jeanette聊天是他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慢慢地,吃糖和放松就绑定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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