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霉味

“我不是在闹。”程澈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异常清晰。他向前走了一步。绕过桌角。站到了司清面前。距离近得司清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一种与他周身古龙水和咖啡因气息截然不同的生命感。“司清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司清因为他突然的靠近而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凉的会议桌边缘。这个充满防御意味的动作让他自己都有些愕然。他站直身体。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

程澈的嘴唇抿紧了。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受伤和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心。他盯着司清。像是要穿透他那层完美的。理性的外壳。看到里面最真实的东西。

“司清。”他第一次。省略了那个代表亲近和辈分的“哥”字。直呼其名。

司清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沿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

“我喜欢你。”程澈说。字句清晰。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犹豫。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注定要激起千层浪。“不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窗外的车流声。中央空调的送风声。甚至他自己的呼吸声。都消失了。司清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得如同石膏。他甚至无法做出一个恰当的表情。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几个碎片化的念头在疯狂冲撞。

完了。

他在说什么。

这孩子疯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我怎么跟他爸妈交代。

那句“我怎么跟他爸妈交代”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他颅内轰然鸣响。压倒了其他所有混乱的思绪。责任感。社会关系。对长辈的承诺。这些构建他成年世界基石的东西。在这一刻。以一种荒谬而残酷的方式。成为了他面对人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措手不及的一次告白时。最直接。最本能的反应。

他看见程澈说完后。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里面有紧张。有期待。有孤注一掷的勇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被拒绝的脆弱。

司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惯常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混乱和惊涛骇浪。他抬起手。用力地。用指尖按压着剧烈跳动的太阳穴。试图用物理性的疼痛来镇压内心的风暴。

“程澈。”他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他自己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程澈的回答斩钉截铁。“我非常清楚。”

“你太小了。”司清试图用理性构建防线。这是他最擅长的武器。“你才二十岁。你的世界还很窄。你可能混淆了依赖。崇拜。或者其他感情……”

“我没有混淆。”程澈打断他。眼神灼热。“我分得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崇拜。什么是爱。我认识你十年了。司清。我看着你十年了。这还不够久吗。”

十年。这个词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司清紧紧封锁的某扇门。但他拒绝开启。他不能。

“这很荒谬。”司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侧过身。避开那道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目光。“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比你大八岁。我是你父母信赖的……”他顿住了。“晚辈”这个词卡在喉咙里。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那又怎么样。”程澈向前逼近一步。他的气息几乎笼罩了司清。“年龄。辈分。这些外在的东西。比一个人的真心更重要吗。”

司清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这不仅仅是外在的东西。程澈。这是现实。是社会规则。是你我必须面对的东西。”他的语气加重。带着律师在法庭上陈述事实的冷酷。“你的冲动。会毁掉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我和你父母之间的关系。你想过吗。”

他看到程澈的眼圈微微泛红。但年轻人倔强地没有移开视线。“我想过。我想过无数次。但我控制不住。司清。我喜欢你。这件事本身。没有错。”

“但它的后果。你承担不起。”司清几乎是冷酷地说出这句话。他必须切断这一切。在他。或者在程澈。做出更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立刻回家。好好冷静一下。想想你的学业。你的未来。而不是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拿起桌上的保温盒。塞进程澈怀里。动作快得近乎粗鲁。“这个也拿走。替我谢谢阿姨。以后……没什么事。不要再来律所找我了。”

说完。他不再看程澈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绕过他。径直走向门口。他的手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时。停顿了一秒。但没有回头。用力拧开。走了出去。并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将那团刚刚引爆的。足以颠覆他世界的炸弹。暂时关在了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门合上的轻响。在司清听来。如同惊雷。

他站在会客室门外。走廊的光线明亮而冰冷。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混乱地跳动。手指尖一片冰凉。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呼吸。却发现自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

助理小唐抱着一叠文件从不远处经过。看到他。停下脚步。“司律师?您没事吧?脸色不太好。”

司清摆了摆手。甚至无法挤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他迈开脚步。朝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步伐看似稳健。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面藏着多少落荒而逃的仓促。

回到办公室。他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昂贵的手工西装面料摩擦着地面。他也毫不在意。他抬起手。再次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闭上眼睛。

程澈那张年轻。执拗。带着受伤表情的脸。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

“我喜欢你。”

“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喜欢。”

完了。

司清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他怎么就把事情。搞到了这一步。那个他曾经会抱在怀里逗弄。看着他跌跌撞撞长大。会在他取得好成绩时摸摸他的头给予鼓励的孩子。怎么会对他产生这种感情。

这太荒谬了。

这太可怕了。

而他清楚地知道。最可怕的部分。并非来自程澈的告白本身。而是在那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之下。在他那固若金汤的理性壁垒被炸开一道裂缝的瞬间。他窥见的。自己内心深处那一丝陌生的。危险的。几乎被他立刻扑灭的……悸动。

这让他感到恐惧。

比面对任何棘手的案件。任何难缠的对手。都要恐惧。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很久。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明亮的蓝转为沉郁的黄昏。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在他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那个刚刚被撕开的。他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现实。

那个由程澈亲手。用一句直白而炽热的告白。撕开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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