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大雨之后,时局动荡。朝廷因南北战场的双重失利,停止了征伐。连慧宇原本打算也停止战斗,好好修养生息,可是,北部的奉禹帮忽然来袭。

哦,不对,它现在已经不叫奉禹帮了。其首领黎辰温已经称王,定国号为荣。

按照朝廷以往的规矩,谁称王就灭谁,可是这一次,朝廷并没有派人去剿灭黎辰温。人人都说是朝廷怕了,毕竟黎辰温是能将“女阎王”贺思凝打败的人。朝廷之中,恐怕再没有别人能够打败黎辰温了吧。而更让世人恐惧的是,这个黎辰温,年仅十九岁!

年少有为,堪称奇才!他携大军而来,气势汹汹,直指陆翔寨。洛銘芗说:“黎辰温既然已经称王,那他的野心必然不止是在北境。剑指中原,除了朝廷,我们是他最大的阻碍。”

霍春奇道:“听闻他行事果断狠戾,虽然不至于像女阎王那样杀降,但是但凡敢反叛他的,若是被他抓住,统统格杀勿论,不留情面。所以,他的军中纪律严明,士兵服从性极高,大家都能拼死抗战,这也是他能够打赢女阎王的一个重要原因。”

连慧宇道:“武力下的服从并不是真的服从,人心没那么容易得到。”

洛銘芗道:“不管是真服从还是假服从,他们的战斗力是真的强。他们来了,我们就完了。别忘了,我们现在要兵没兵、要粮没粮。”

“就是!”说到这个,习晋之立马来了精神,手中的小算盘再次拨弄起来,“我给你们算算啊。南境一战,我们用光了粮草,虽然宁冠成赠送了一些粮草,南境商路也开始运转起来,但是买卖只做了几单,我们的存粮远远不够支撑再一次的战斗。而且,今年本来是毛于村等地交税的年份,哎……”习晋之看了眼连慧宇,无奈地说道:“寨主你又发善心,将他们的税额减半。如今,我们的库房只填满了三分之一,都快不够大家吃饭了。”

“哎。”洛銘芗也叹了口气,“寨主,我知道今年收成不好,你心疼百姓。但是,今年毛于村是该增加百分之二的税收,这是当初大家都签字同意的,你要减,可以减掉这百分之二的税收,没必要减半啊。”

连慧宇道:“我知道大家不易,但是苦我们总好过苦百姓。当初若不是有百姓支持,我们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抢占下这座城,怎么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我们攻打南境之时,这里只有天昊、晋之和不到一万的将士,若不是有百姓帮忙,齐军早就冲进来了。他们感恩我们,我们也要感恩他们,人情总是来来往往的。至于粮草,我想办法,必定不会让大家在对战黎辰温的时候挨饿受冻。”

连慧宇放出话,能够解决粮草问题,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每日跟百姓一样,上山入地,却还是没有相出办法。

县太爷刘肃年纪大了,瑟瑟秋风中步伐愈发缓慢,连慧宇便故意放缓脚步。两人还是如以往一般,边走边聊。他们聊得大都是民生,这是一个县太爷、一方执权者最好的初心。

刘肃轻声说道:“你顶着压力给百姓减税,我要替百姓谢谢你。说实话,当初知道是你接管陆翔寨,我还很担心。你看起来太柔弱了,没有执政者该有的霸气,现在看来,我不如红叶姑娘,她的眼光好。”

连慧宇笑笑,“红叶姑娘的确是我的贵人,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只是,现在我恐怕要辜负她的希望了。”

刘肃道:“我知道你在烦什么。粮草问题的确很棘手,尤其是荣军来袭在即。如果是在北方,尚有大麦能够种植,但是我们这儿几乎没有可种的果腹之物。”

连慧宇沮丧的点点头,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忽然看见毛太奶奶和毛毛一人拎着一把小锄头,往地里走去。

田间泥地湿滑,太奶奶走得很慢。毛毛是个孝顺孩子,一直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连慧宇见状,赶紧迎了上去,问道:“太奶奶,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出来了?”

太奶奶看到连慧宇很高兴,连忙拽住他的手,无比怜爱地说道:“许久没见到你了,怎么瘦成这样了?外面太辛苦了吧?哎……可怜孩子,你得空该来太奶奶这里,太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连慧宇一手接过太奶奶手中提着的篮子,一手扶着太奶奶。“多谢太奶奶,是我不好,一直没有去看你们。你们在这里还习惯吗?过得好吗?”

太奶奶点头,“习惯习惯,也过得好,你不用操心我们。”

“那就好。”连慧宇放心不少,低头瞧见篮子,随口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还没等太奶奶说话,毛毛抢先说道:“去地里干活。”

“地里干活?现在地里还有什么活吗?”连慧宇问道。

太奶奶指了指连慧宇手中的笼子,道:“闲来没事,就想着去地里种点吃的。今年收成不好,不多种些,心里总是不安,怕又要挨饿。”

“……”听到这句话,连慧宇才意识到,太奶奶刚刚说的过得好不过是客套而已,这么冷的天,一老一少居然还想着下地干活,“家中粮食不够吗?我让人再你们送一些去。”

“不用不用,我这不是不够,只是未雨绸缪,想要多存一些而已。”太奶奶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抚摸着连慧宇,“你不用担心我和毛毛,我们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连慧宇微微颔首,旁边的县太爷盯着连慧宇手中的篮子,问道:“你这是要去种什么?”

篮子上盖着一层白布,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太奶奶一把将白布掀开,道:“种番麦。”

番麦,是一种夏冬两季都可以种植的食物,而且生长周期短,果实的果腹感强,是极好的农作物,在如今急需粮草的时候,它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连慧宇和县太爷刘肃同时眼眸一亮,连慧宇道:“对啊,我们可以大肆种植番麦啊!”

县太爷刘肃附和道:“没错,现在没有哪里有大范围种植冬季番麦,毕竟战事刚歇,朝廷没来得及想到这事。这是我们的时机啊!”

“那就种它。”连慧宇一锤定音。

困扰他的难题得以解决,连慧宇高兴地不行,不停地摸着毛毛的脑袋,关怀的问道:“近日可乖?书读的可好?”

太奶奶在旁边说道:“乖倒是乖得很,就是读书不用心,成天想着玩。先生说过他几次,但他就是不改。”

“是吗?这可不好。”连慧宇拉着毛毛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管仲曾言,读书,可以启智,可以明理,可以医愚。这世上,生活多艰,读书是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捷径,你可不能轻易错过。来来来,我来考考你,这些日子你都学得怎么样了,先给我背背《孙子兵法》。”

“……”毛毛如丧考妣,万万没想到自己出来种地,居然还要背书,但是他知道连慧宇是关心他,只能照做,“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较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道,乃道义,即将士们不离不弃,万众一心。这一点,连慧宇不知道谁更优秀一些。

天,乃天时,即阴阳时节,天气变化。这一点,连慧宇与黎辰温一样。

地,乃地形,即路程远近,地势险要。这一点,蓬勃县为主场,比黎辰温更有优势。

将,乃将士,即将领才能、士兵英勇。这一点,从人数上来说,连慧宇不如黎辰温。

法,乃法规,即规章制度,法律规范。这一点,连慧宇远没有黎辰温军纪严明。

综上五点,连慧宇与黎辰温这场战事的走向,连慧宇落于下风。但是,整个军营,甚至整个蓬勃县,几乎没有人担心这个,他们只担心粮草够不够,今天吃什么。

连慧宇去问杨勋,杨勋忍俊不禁,“谁让你那么厉害,向来都是以少胜多,大家都无比信任你,觉得你这次也能以少胜多。”

“……”连慧宇有苦难言,“我……我之前都是运气,他们如此放松警惕可不行,他们这样,这仗还怎么打。”

杨勋收了笑,安慰他,“放心,有我和霍春奇他们,黎辰温没那么容易打败我们。”

杨勋的手搭在连慧宇的肩膀上,眼眸直直地看着连慧宇。这让连慧宇想起,几年前生日那晚,在房间里,他曾用很深情的眼眸望过他。虽然那晚已经过去数年,但他记忆犹新。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场景,让连慧宇感觉那晚就像一个梦,美好的不真实。

见连慧宇不说话,杨勋以为他还在担心,道:“你既然不放心,这一战,可命我为主将。”

杨勋的能力有目共睹,命他为主将,将士们放心不少,信心也会增大不少。只是,若是败了,杨勋不仅要承担骂名,还要背负陆翔寨的生死之责,压力巨大。

军营中没有谁愿意接下这一战的主将之位,他们把希望都放在连慧宇身上。他们依赖连慧宇,而连慧宇能依赖的人,只有杨勋。

从大理寺监牢出来,到如今,他能依赖的人唯有杨勋,从未变过。

连慧宇真挚的看着杨勋,道:“好,这一战,你为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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