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宪最终决定留下来,此时,永乐县外,黎辰温败走北境,谢何入驻慕京城。
谢何并没有选择死守慕京城,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他绕过连慧宇,一路追击黎辰温,打得黎辰温慌不择路,竟调转方向往东境去了。
徐武躺在病床上,对来看望他的连慧宇说道:“破船还有三千钉,大齐还是有实力的,黎辰温这次,我猜测,难以逃脱了。”
树倒猢狲散,黎辰温的军队高速散掉,就像当初他败给女阎王贺思凝一样。但是,当初连慧宇的队伍并不够大,名声也不够大,来投奔他的人不多,这才让黎辰温抓住机会东山再起。可是,东山再起的机会并不多。
黎辰温散掉的队伍不是投奔到陆翔寨,就是投奔到谢何手下,他的队伍已经无法再回去。
徐武继续道:“何况他还往东边走,那里他没有根基,去那里跟送死有什么区别。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连慧宇闻着满屋的药味,道:“也许,他知道已经走投无路,所以,他才要往东边走。”
徐武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连慧宇抬起手臂,指向窗外的暖阳,道:“夏日热烈,他也想要热烈的离去吧。”说完,停顿须臾,叫来了小廖。
连慧宇嘱咐小廖;“通知东境的人,若是发现黎辰温,放他出行,尤其是钦州,不必阻拦他。”
徐武更加迷糊了,“为何放他?若是我们活捉了他,岂不更好?”
连慧宇摇头,“你不懂,事为情所让,是这世间的温柔。他要去,我愿意成全他。”
徐武还是不太明白,小廖也不太明白,但是连慧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不明白黎辰温,但是连慧宇明白。
在苦寒之地生存过的人,一生都会追求温暖,而黎辰温的温暖,在东境,在钦州,在一个叫贺思凝的女人身上,
黎辰温逃往了许久,虽然他经常会有这种逃亡的日子,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以往的焦虑、难过或者是生气,相反,他很期待、很兴奋。
身边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时,他终于来到了钦州。
宽阔的钦州城没有任何阻拦,他轻而易举的进去,在客栈里要了一间上房,好好的梳洗了一遍。然后打开门,在右脚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忽然愣住了。
他要去哪?这句话忽的闯入他的脑海中,他奔波千里,直到此刻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找贺思凝吗?可是她是否还愿意见他?如今这般狼狈的他,还配见她吗?
心中有了恐惧,脚步便变得迟缓。爱情这东西,无差别的让人害怕,无论你是枭雄还是狗熊。
黎辰温抬起脚,缩了回去。反身坐回旁边的椅子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来钦州干什么?”
稍显冷冽的女声忽的从门口传入,黎辰温抬起头,见贺思凝一身白色劲装、带着白色面罩,气质清冷的站在门口。
身体没来由地发热,脸也热,脸上恐怖的伤疤处更是热得发烫。他慌得不知道站起身,只是呆呆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贺思凝大方的走进房,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陆翔寨的士兵,看来是监守她的人。士兵停在了门口,并帮他们关上了门。
贺思凝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然后道:“你的赏银不错,我看上了,所以特来抓你。”
听到这话,黎辰温倒放松了许多,也跟着喝了一口茶,道:“哦,我倒想知道,我的赏银是多少?”
“五千两。”
“哦,很不错。”
“的确很不错,大齐历史上排名第二了。”
“第二?!!谁是第一?!”
“杨勋,他的赏银达到了一万两。”
“靠!!就那个大块头!他凭什么!”这话带着点少年的桀骜与幼稚,难得的与他的年龄相符。
“就凭他大块头啊。”贺思凝的语气也跟着变得幼稚起来,“你可没他强壮。”
“胡说!我虽然没他高,但身体可比他强壮。”说完,立马撸起袖子,在贺思凝面前展示他的弘二头肌。
常年的征战、杀敌,年纪轻轻的身体早已被锻炼的干练紧实,成块的肌肉绷紧在眼前,透出特有的雄性魅力。贺思凝的心忽的一跳,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男人和女人在身体上的不同。
虽然军营里有很多男人,但从未有过任何一个男人让她如此真切的意识到男与女身体的不同,也或许她从未如此在意过别的男人的身体。她的胳膊几乎是他胳膊的一半,她胳膊上的肌肉根本无法像他那样鼓胀起来,她的腿不够他长,嘴巴不够他大,鼻子不够他挺拔,还有胡须,他的下巴还长了一小截胡须,很黑很密……
她忽然注意起了他的身体,但完全没意识到,当一个女人开始注意一个男人的身体的时候,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贺思凝的视线持久又暧昧,黎辰温看过去的时候,两人不小心对视,刚刚的愉悦气氛瞬间凝固,变得沉闷而不知所措。
“呵呵……”黎辰温一边傻笑一边将抬起的手臂尴尬的放回。
少年化解暧昧的方式过于稚嫩,但是同时是那么可爱。
贺思凝忽的红了眼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成王败寇,我……已经无路可去。”黎辰温的语气洒脱,可是内容沉重。
“去找连慧宇吧,现在只有他能护住你。而且,钦州是他的地盘,你只要归顺他,就不会有事的。”贺思凝觉得,这个办法是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黎辰温摇了摇头,“杨勋曾杀了我老大,我是不会归顺陆翔寨的。”
“战场上,你杀我,我杀你,大都是被逼的,你何必如此介怀。就算你恨杨勋,也没必要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啊。去归顺陆翔寨吧……”贺思凝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陪你一起去!!”
多么难得啊,一直保持中立的贺思凝居然愿意归顺陆翔寨了。被羁押在钦州贺府里这么久,她都不曾有过动摇,可是如今,为了黎辰温,她愿意放弃中立。如果此刻连慧宇在现场的话,他一定能开心的跳起来,可惜……
黎辰温还是摇头,“我死都不会归顺陆翔寨的。”
贺思凝满心失落,“那么,你不能留在这里。这里是陆翔寨的地盘。”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来?”
“……”黎辰温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见她是他在临死前最想做的一件事,如今见到,他已经无憾。
“你来这里是为了见我吗?”若是寻常,她绝不会问出这样的话,可是她知道,如果不问,以后也许就没机会了。
黎辰温一顿,然后肯定的说道:“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能见到你,这辈子,值了。”
此刻,他的爱意真挚而热烈,贺思凝呆愣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解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出尘绝色的脸蛋。长久未暴露在阳光下的脸蛋洁白细腻,如美玉般光滑,鼻子小巧高挺,清澈的双眸犹如两点明星,明艳圣洁。不愧是贺大将军的女儿,容貌果然非同一般。
这是黎辰温第二次见到她的真貌,第一次是在居禹城,他为她挡了一刀,脸上划破一条大大的伤口。她在混乱中掉落了面罩,露出绝世容颜。
这份喜欢,起于颜值,略有些肤浅。但黎辰温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他喜欢她的美,喜欢到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贺思凝道:“如今你见到了,是不是就要走了?”
黎辰温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大门的方向,门外站着陆翔寨派来看守贺思凝的两个士兵。
“我不走了,你抓我去领赏银吧。”黎辰温站起身,抬起双手举到贺思凝面前,一副请罪的模样。
他的手上新伤旧疤满布,贺思凝不敢用力抓他,只是轻轻的拉住他的手,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两个士兵同时看向他们,一时间被贺思凝的美貌给震惊了,待着一动不动。贺思凝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黎辰温。她拉着黎辰温走过廊道、拐角、大门,门外骄阳似火,明媚灿烂。
站在客栈门外的那一刻,贺思凝眼眸弯弯,笑着问黎辰温,“如果我跟你一起隐居山林,你愿意继续活下去吗?”
暗淡的目光忽然变得闪耀,像是黑夜里的星光挡都挡不住。可是只是一会儿,他的神情又黯淡下来,“我会拖累你的。”
“我们一个是逃犯、一个是囚徒,没有谁拖累谁。而且……”贺思凝环顾了一眼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居民,道:“我在这里呆了太长的时间,长到我以为我根本走不出去,可是现在,我忽然就想走出去。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许贺家,可以不仅仅只有钦州。”
贺思凝此刻的心情太过复杂,无法用言语形容。她无比留念这座城,可是她也很想出去闯闯,舍不得和留不下在她心中左右徘徊。
黎辰温反手握住贺思凝的手,化被动为主动,紧紧的抓住她,“你想走,我便带你走,只要你活着,我便不会死。”
贺思凝朝他微笑着点头,黎辰温拉着她在街道上狂奔。终于意识到两人要逃跑的士兵赶紧往前追,可是没跑两步就被街道上的百姓给拦住了去路。
钦州城始终是贺家说了算,贺思凝想走,无论是朝廷还是陆翔寨,没有一个人能够留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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