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唐婉清和孙兴云之间的感情有些过于复杂了,杨勋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他们嘴里都说着不喜欢对方,但是一个愿意用自身血为药引救人,一个愿意高价请人来保他周全,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孙母的缫车吱吱吱的响,圆蛋一样的桑蚕在孙母的手中慢慢变成了一条条长长的细丝,干净洁白。孙母每日都会这样缫丝,从清晨做到深夜,孙兴云几次劝阻,她都不听,可是即便她如此辛苦,卖出的蚕丝钱不过几钱而已。

穷苦人家,付出远大于收益,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杨勋在孙家待的久了,十分同情他们,但能帮的,极少。

夜里,杨勋睡不着,孙兴云服侍母亲睡着后,两人就坐在屋檐下喝酒,度数不高,是极便宜的酒。

杨勋喝了一口,很快就吐了出来,怒道:“王八羔子,这也太假了,是在水里掺了点酒吗?”

孙兴云拿着酒杯尴尬地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最后羞愧的说道:“对不起,下……下次,我买好点的酒。”

杨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话已经收不回来,只好转移话题:“唐家有钱,你又于唐三小姐有恩,何不多问她要些钱呢。”

“君子之财取之有道,怎可多要。”

“怎么不可,她的药里可是有你的血,就算要再多也是值得的。”

孙兴云摇摇头,“穷人的血,不值钱。若是唐三小姐愿意,大把人肯向她卖血,她是怜悯我,这才把这件差事交给我。”

杨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就喝,没有吐出来。屋檐外,大树上、漫天星光里,一片孤寂。

杨勋道:“她怜悯你,我瞧着你也是极紧张她的。你两都关心着彼此,你若是娶了她,岂不是两全其美,你既有钱了,她也有了助手。”

孙兴云道:“我不能娶她。”

“为什么?你……嫌弃她?”

“不是。”孙兴云喝了一杯酒,淡淡的说道:“我与她是在山上采摘药材相识,两人志趣相投,在我不知道她有病之时,便将她视为朋友,多年来,从未有半点逾矩之心,只是友情。”

“友情?为了友情你就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给她熬药?你知不知道,这个药容易让人猝死,若是她因为你送的药猝死了,她的父兄绝不会饶了你。”

“我知道,她也知道,所以她才请你过来保护我。”

“唐门实力雄厚,我保护得了你一时,保护不了你一世。”

“你放心,不用你保护很久。其实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是她太紧张了,他的父兄只是吓唬吓唬我,不会真的伤我的。”

“怎么不会,那天晚上,他哥的刀差点就砍在你脑袋上了。”

“你也说差点,那就是还没砍到。”

杨勋简直无语,这人,非得刀砍到了脑袋上才知道别人的杀意吗?

孙兴云继续说道:“三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吃什么药,他父兄那么紧张她,会不知道?不可能。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任性,也知道我无辜,但是为了家族名声,他们还是希望我能和三小姐成亲,毕竟三小姐总是来找我,周围人都议论纷纷。”

孙兴云朝杨勋举起酒杯,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娶三小姐,替她掩盖住那些流言蜚语?”

杨勋与他碰杯,道:“你既然不喜欢她,就不应该娶她。今日他们说你跟三小姐有染,你就娶三小姐,那他日,他们再说些别的留言,你又该怎么办?”

“流言无止境,谁当真谁有病。”杨勋昂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他的洒脱样,孙兴云也变得洒脱起来,同样将酒一饮而尽,道:“哈哈……你说得对,什么流言、什么名声,有什么大不了的,唐三小姐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

那晚他们喝了许多酒,虽然度数低,但是量大,两人都醉了。第二天,两人是被孙母摇醒的。

孙母看起来很紧张、很激动,拼命地摇晃着他们俩,嘴里支支吾吾叫个不停,但是完全听不出在说什么。杨勋清醒的比较快,立马环顾四周,并无外人。

也不知道孙母在激动什么,但是杨勋还是帮着孙母叫醒了孙兴云。孙兴云与孙母一阵沟通之后,忽的往外跑。

杨勋赶紧跟上,边跑边问:“怎么了?”

孙兴云道:“唐三小姐出事了。”

出事了?莫不是猝死了?

两人来到唐门,见门口聚齐了许多人,各个凶神恶煞。听周围人议论才知,昨晚和泽帮的少帮主死了,死之前是跟唐三小姐在一起的,所以今日,和泽帮来找唐婉清讨要说法,唐婉清却避而不见,这便闹起来了。

想到唐婉清素日的做派,杨勋忍不住怀疑和泽帮的少帮主是死于马上风,

“也不知道唐三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挺担心她身体的,若是能进去瞧瞧就好了。”孙兴云轻声说道。

“你?没想到唐三小姐的姘头居然也来了!!来人啊,抓住他!!”和泽帮的人听到孙兴云的声音,居然把他认了出来,当场就要抓他来威胁唐三小姐现身。

杨勋立即将孙兴云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众人,“我劝你们不要乱来。”

“你谁啊?敢跟我们和泽帮作对?真是不怕死啊。”

这么多人,这么气势汹汹,孙兴云躲在杨勋身后,害怕地扯着他的衣服:“这么多人,你行不行啊?要不还是跑吧。”

行不行?这问题问得,杨勋感觉受到了侮辱,年轻气盛的他立即拔出图穷,对准和泽帮的人,吼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杨勋是也。”

杨勋,年少成名,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少年豪杰,唐门认识他,但不出名的小帮派却不一定认识他。

和泽帮一人站出来,气势比杨勋还大,“什么杨勋,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就凭你手中这把破刀,就想拦住我们?我劝你快点让开,免得误伤。”

这帮人居然这么没有眼力见,杨勋二话不说,立即动手,顿时,现场一片凌乱。杨勋的剑法极快,图穷更是锋利无比,漆黑的剑身染了血变得越发阴森恐怖,即便是在白天,也让人不寒而栗。

孙兴云躲进人群中,远远地看着他们搏斗。杨勋虽然只有一人,对方有十多人,但打斗过程中,杨勋并没有落下风,相反,他游刃有余。

如此身手居然跑来保护自己,孙兴云都替杨勋觉得屈才。两方打斗了许久,就在杨勋快要赢之时,和泽帮派来了帮手。

一枚飞刀稳准狠的刺入杨勋的右肩,手中的图穷差点掉落在地。杨勋抬起头,见一名少年横眉冷对。

少年道:“今日,我们是来找唐三小姐问事的,不是来闹事的,不准再打。”说完,走到杨勋身边,道:“你伤了我不少兄弟,我也伤了你,大家扯平,可好?”

杨勋还没回答,周围的人围了上来,气愤道:“二当家的,就这么扯平,岂不是便宜他了!”

二当家的立马瞪向那人,道:“你们斗气闹事,延误正事我还没怪罪你们呢!少说话!”

杨勋虽然生气二当家的伤他,但也知道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台阶,只好下了。不然再打起来,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不一定能挡得住,

门口之事闹得这般大,唐门也知道挡不住了,便打开大门,迎了二当家进去。唐婉清的侍女跑出来,偷偷将孙兴云和杨勋带到了唐婉清的房间。

见到唐婉清的时候,她看起来比平常虚弱了很多,坐在椅子上一直弱弱地呼吸着。孙兴云替杨勋包扎好伤口后,替唐婉清把脉,只觉得她脉象虚弱,危重之症。

“你房里有药材,我现在就给你熬。”说完,孙兴云拿起药罐,熟练地捡拾各类药材,然后撩起袖子,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臂,就在他要用刀取血之时,唐婉清叫住了他。

“不必了,我觉得那药已经无用了。”唐婉清弱弱的说道。

“虽然这次有些棘手,但还是有些用的,你不要灰心,还没到最后那刻呢。”孙兴云不管不顾,仍旧取血熬药。

房间里慢慢弥漫开药材和血腥的味道,不过杨勋等人带着防毒面纱,倒也闻不出来。

孙兴云在唐婉清身边坐下,问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唐婉清露出一丝苦笑,“没什么,就是玩得过分了些,他就死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脆弱。”

孙兴云冷声道:“吃药了?”

唐婉清点点头。

“哎!”孙兴云叹了口气,“是药三分毒,他……他还年轻,你何苦让他吃呢!太过兴奋是会要人命的!”

“才一粒,我哪知道他那么受不起。”唐婉清很是委屈地说道。

一粒?杨勋忍不住想起唐婉清送给他的那瓶快乐丸,难道是那东西?这个唐婉清,果然是疯狂!

孙兴云对唐婉清无语,杨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立马安静下来。越是安静,大堂那边传来的争吵声越是清晰。

唐掌门和唐大哥、唐二哥与和泽帮的人大肆争吵,似乎是讲到了什么唐门药丸,什么尸体异常,什么要唐门负责之类的话……

三人静静听着,过了许久,唐婉清开口道:“他的死我的确有责任,我愿意一命抵一命,只是……”唐婉清转头看向两人,“若我死后,我希望你们俩能带着我的尸体到一个空旷之地一把火烧了。”

“烧了?为何?”杨勋问道。

自古以来,人们均是讲究衣冠整洁、入土为安,没有人会要求烧了自己。

“我的身体毒物太多,若是不烧了,死后身体可能会溢出有毒气体,伤害身边的人。”

孙兴云道:“这事我们不能做主,还得唐掌门同意才可。”

“我之前跟他提过,他并不同意。他传统观念太重,认定焚烧会让我的魂魄跟着灰飞烟灭,无法重生,他……他舍不得我。”

杨勋能够理解唐掌门,这世间,任何父母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孩子的尸体被焚烧。

唐婉清看向孙兴云:“所以我只能求你,我的朋友,我一生放纵,自知命短缘浅,但我一生未做坏事,死后也不想做坏事。所以,你就烧了我吧。”

唐婉清在谈自己的身后事,就像是谈一桩寻常的事情,语气平淡,无畏无惧。直到这一刻,杨勋才明白,孙兴云为什么不喜欢唐婉清。也许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喜欢,她这个人,太出格了,所作所为均超出了正常人的接受范围,而孙兴云不过一个常人,能理解她、帮助她已经算是极好,但却不能做到与她同心同德,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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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九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