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这里的机会，是你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想清楚。”
那本被紧紧拽住的笔记本，封面的边角已经毛躁了，显然被人翻开过无数遍，这般珍视却依旧带过来，柳无亦不认为他没有目的，还有那个录音。
柳豫的手几不可察地哆嗦了下，一时沉默下来。
这三年他像个物件，任人欺凌打骂，被人送来送去，有时候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想，要是有勇气跟小六子一样一了百了就好了，要是有他哥当年在妈妈的惨叫中头也不回逃走的决绝就好了。
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翻开笔记，总能瞧见柳姨写给他们的盼望。
希望小亦健康快乐，像小豫一样爱笑就更好，希望小豫长命百岁，像小亦一样心性坚韧就更好，希望……
希望，希望，他没有希望。
柳姨死后，他只能像烂泥一样活着，没人在乎。
再次听闻柳无亦的消息，是那些人说人在林安一中念书，是那个全市最好的中学，那些人嘲笑柳无亦成绩烂，没出息，他也跟着笑，你看，就算逃出去又怎样？
你看，就算成为Alpha又怎样？
以此来满足日渐扭曲的，被同化的恶意，但他内心深处很清楚，他哥不一样。
柳无亦只会往前走，不会回头。
家里所有的懦弱仿佛只长在他身上。
于是在那些人动歪心思想把柳无亦抓回来的时候，他卖笑装乖，特地求来这个机会，像是助纣为虐的侩子手，又像是重新拥有希望的求生者。
他一面希望着不会回头的柳无亦带他走，只要离开这里，随便把他扔到哪里都行。
一面又盼望着心性坚韧的柳无亦跟他一样，历经折磨。
最后他小声开口：“好。”
离开的时候，天上灰蒙蒙的成片乌云，像是要下雨，钟时瞥了眼旁边脸色发白的人，礼貌问，“需要我背你吗？”
在场除了他都是Alpha，人刚分化，短期内靠Alpha太近容易受信息素影响。
褚知浪把抑制剂打完反手塞钟时包里，低着头没说话。
柳无亦扫了他们一眼，识趣摇头，“不用了。”
东西到手后，他们几人赶紧离开，秦顾背着柳无亦快步往前跑，后面的易沅带着柳豫跟上，钟时跟褚知浪断后。
身后那些混混紧追不舍，钟时边跑边捞起边上的废旧板凳往后扔，砸人身上减缓人行动。而褚知浪就更狠一点，路过他们之前躲的垃圾桶时，顺手拎着几包完整的垃圾往后一抛，那股被封在黑色塑料袋里的味道瞬间在他们面前炸开。
见那些人面露恶心，他反身倒着跑，高喊，“不客气，你们也尝尝！”
大笑几句，再次回头就见钟时离他远远的，“？”
“唉，你等等我。”
“带着那股味，滚远点。”
西三街错综复杂，柳无亦十四岁预测分化的结果出来后，隔三差五离家，早已摸清了这块地，“往西，路过那条弯道，直走。”
秦顾身上那股淡淡的葡萄酒气息飘在呼吸间，他指挥着往人少的近道走。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回头。
几个少年冲出界限分明的阴影线。
离公交站台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一辆破旧面包车冲过来，直直停在几人面前，门打开，里面穿着衬衫的青年冲他们喊，“上车。”
车子一路往私人医院去，钟时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就听护士叮嘱病床上的柳无亦分化注意事项。
刚分化成Omega的人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手抓药水另一手棉签，往旁边秦顾的手臂上按。
那场恶斗虽说没受啥致命伤，但手上伤口还是落下不少，刺激性的药水落在微微破皮的伤口上，秦顾痛到咬牙，手却没抽出来。
瞧得门口的系统助理甚是欣慰，感慨，“感情线终于有进展了，不容易啊，百分百的吸引力还是强的……”
钟时抱臂，冷冷提醒，“剧情里的大危机已经解决，原著柳无亦分化的时候可不认识秦顾。”
言下之意，剧情已经不知道崩到哪里去。
原著柳无亦被做局分化这段剧情是靠他自己硬生生逃出去的，没拿到H型抑制剂，还差点搭上自己。
他跟秦顾认识是高考后，秦家破产秦顾无家可归，在刑侦大队的小叔又被调离s市，秦顾为了躲那些要债的，走投无路之际，被只有一面之缘的柳无亦捡回家。
而现在，正式剧情还没开始，原著的**oss已然解决。
系统助理肉眼可见地卡了下，而后又如常道，“没事，感情线顺利就行。”
钟时冷笑：“任务完成的播报呢？”
像素小人还趴在门边看，闻言极其敷衍道，“嘀，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当前慈善值六千五。”
“……”
正值晚饭点，褚知浪拐去楼下食堂买了几份饭回来，刚出电梯就见钟时站在门口，不由问，“怎么，不进去？”
病房门是关上的，门上留了道透明窗，他凑过去一瞧，里面还在上药。
当即挑挑眉，倚在门边，揶揄般回头，“怕打扰他们？”
他摸着下巴，越说越来劲，“嘶，小钟老师这么上道？人家在里面轻声细语的，你一个人站外面委实有点孤单，唉，要不这样，你也……”
那张含笑的脸越靠越近，钟时无情推开，“不谈。”
褚知浪：……
等易沅弄完出来，顶楼的单人病房大，自带客厅，三人吃完饭，钟时才敲门，“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病床上的柳无亦点头：“这两天不会回去。”
他这意思是帮打个掩护。
分化期起码三天，钟时也知道，“嗯。”
走廊另一边的柳豫病房里，作为唯一一个证人，门口有专人把守着，三人路过时还见秦顾小叔，也就是那个穿衬衫的青年在里面，瞧见他们走还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刚到楼下，易沅拿了支H型抑制剂递给钟时，“帮我给漆程，就说钱照样给柳无亦就行。”
他回家，跟这两人不顺路，漆程是住校的，想着他又添了句，“尽快。”
红色的抑制剂触手冰凉，钟时接过，抬眸问，“你不愿意自己去？”
明明做了这么多，却从不露面。
易沅笑笑，冲他两摆摆手，背过身径自离开，“因为做好事从不留名呐。”
等人走了，两人才打车走。
钟时坐在后座，窗外的高楼快速略过，好一会儿他才说，“秦顾是为了给他小叔破案，易沅为了拿抑制剂，柳无亦想以身入局，你呢，你去干嘛？”
临近约好的时间，五班那些人建了个群，消息不断弹出，褚知浪刚在群里水两句，就听旁边人问。
下午几个人，各有各的目的，有的心知肚明，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像钟时这种，秋后算账。他顿了下，侧头笑说，“因为秦顾说，事成奖金分我一半。”
钟时冷嗤：“柳无亦也这么说。”
褚知浪心里小小倒吸一口气，心说这姓秦的怎么到处分钱，他脑子一转，干脆应下，“那巧了不是，我们都缺钱。”
“……”
后半段钟时没再开口，也没理群里那些消息，甚至跟王痧他们会合后，也是自己推着车去拿自己清单上的东西。
没等他，显然是对他刚才的隐瞒不满意。
要买的东西多，几人都是分开行动。瞧着前面钟时那无情的背影，褚知浪躲开王痧那宛如疑惑到实质的眼神，不用看都知道是在问发生什么了，约会黄了之类的。
就一下午，约个屁啊。
日用品区，钟时在货架最底层找到两种彩带，一种是宋趣说的七彩款，另一种是林可说的爱心款，那两没统一口径，称他先找到哪款就要哪款。
身后，褚知浪的胳膊肘搭在推车上，低头笑问，“钟时，我东西有点多，共用一个推车，成不？”
钟时头也不抬：“随你。”
他最后挑了爱心的那款，回头放进推车，五颜六色的爱心圈在一起，褚知浪沉默了下，推着车跟在人后面，一路嘴就没停过，“小钟老师，你还差多少？”
“三。”
“你那几样呐？”
“五。”
“吃绿豆糕么，时时？”
“……”
从生活区到蔬菜区，钟时一路都回得很冷淡，他将纸上最后一样放进推车，这才发现身后安静了好一会儿，周围已经没人了。
他皱了下眉，短暂地嗤了声，反手推车去结账。
刚掉头，却在蔬菜区对面，卖甜品的那块儿瞧见人，身高腿长的Alpha站在灯柜前跟店员说了好一阵。
柳无亦不在场的时候，系统助理不爱出现在外面，这会儿他也就没有使唤的传话筒，只能自己过去。
离得近了，那边声音便断断续续传来，“……姐姐，我真跟对象吵架了，他就爱一口你们店的糕点，我都买一盒了，是不是，姐咱再搭一块，要那个红的……”
钟时：……
他转身就走，推车轮子轱辘一声，褚知浪敏锐回头，见是他立马喊，“钟时，等下！”
说罢夺过店员手里刚切好的糕点，赶忙追过去，“尝尝？”
他叉了块红色的糕点递过去，顺手把那完整的一盒放回推车。糕点外皮微酥，内陷是红色的，估摸着是红豆。
钟时瞧着那糕点拧眉，语气冷漠，“我看你是想死。”
后面的店员还在往这边看，褚知浪一笑，解释，“是她那招牌上说情侣可以多送一块的，有便宜不占那不傻子么。”
钟时回头：“这是你随意扯谎的理由？”
还对象？
亏他脸大说得出口。
褚知浪一挑眉，还真对那茬生气啊，头一回见人主动询问他的过往，是好事，但……
“那事是，啧，我要是说了你不能因此嘲笑我哈，不能影响我在你心里的光辉形象。”
他捏着那块糕点到人面前晃了两下，又说，“先尝尝这个，我试过了，不甜的，尝尝嘛小钟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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