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星空黯淡无光，几人喝到最后，还清醒着的没几个，钟时去趟厕所回来就见柳无亦在柜台结账。
他们那桌背着门，走近就听易沅大着嗓门问，“当时那满屋子的信息素味，你怎么忍住不标记的？”
那时候在场的Alpha多，他就没见有不躁动的，连他都只敢离得远远的，哦，除了边上这个稳如老狗的人，人家那叫心有所属，他也理解。
秦顾抱着酒，说得有些含糊，“因为他不需要，他那个人什么都是自己扛，自由惯了，你懂吧，”他伸手指向对面的褚知浪，“就像他到现在都不敢表白一样，都一个道理，这样的人不该被标记困住，也不会甘愿被标记困住。”
“所以呢，牙要实在痒，磨一磨就好了，实在不成咬两口手机缓解一下。”他拎着新手机洋洋得意。
褚知浪啧了句：“你举例子就举例子，别带我昂，什么我不敢表白，净瞎扯。”
秦顾也不惯着：“那你现在去。”
“表白是一段感情的开始，最重要的时刻，当然得好好准备，”褚知浪叩着桌子，“你一个孤家寡人懂个屁。”
那边还在争执，钟时没再听，侧身便见柳无亦站在后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他微怔，岔开话题，“那位证人呢？”
柳无亦面上瞧不出什么异样：“还在医院，收尾阶段怕有漏网之鱼，医院有人看着。”
他点头。
过去的时候话题已经跳转到易沅为什么帮漆程，他拉开椅子，那个万年老二便撑着头望天，好一会儿才说，“她走到今天挺不容易的，咱学校你们也知道，不出意外考个重点没问题。”
“别误会啊，我只是觉得她的未来一片光明，没必要因为有没有信息素的事烦恼，没有信息素大家都别活了？”
“无论怎样，平安度过高三这段日子就好。”
一番言论让褚知浪带头鼓掌：“哥们，真正的好人昂！”
时间不早了，几人喝得差不多就打算散场，走的时候柳无亦还问钟时回不回宿舍，被边上抱着路灯的秦顾打断，“回啥回，这时候都门禁了，乌漆嘛黑的，还得翻墙，去酒店凑合一晚得了。”
说罢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瞪着那双醉酒到迷糊的眼道，“走，我包场，套房管够。”
易沅还算有意识，虽然眼馋但迫于家长在家，“不了，我得回家。”
“哦，可惜了。”
钟时低头打车，边上的褚知浪整个人都快黏他身上，半个脑袋埋他肩上，刚下完单却听秦顾问，“你两呢，开房吗？”
钟时：“？”
刚找好一个舒服姿势的褚知浪缓缓抬头：“开房？”
钟时一把摁回去，冷道，“不开，我送他回家。”
“行，”秦顾看起来很冷静地点头，转身冲柳无亦扬了扬手里的卡，“走，我请，咱俩去。”
去酒店说出一种去网吧的架势。
打的车很快来，钟时顺路先送易沅回去，他那个小区跟自己家也没离多远。
车子刚停，几人告别，钟时回头就见旁边安静了一路的褚知浪摊在座位上，那双眼神游般瞧着外面，注意到他的目光又是一顿，立马侧首，小声靠过来，“阿时，我难受。”
再过两个红绿灯，就是他家，钟时略显薄凉的眼落在边上人身上，冷不丁问，“哪里不舒服？”
“难受，反胃，想吐……”
还没列举完，前面的司机就一惊，“什么！”
老旧小区边上，即使是商业化的店铺也带上点陈旧的味道，边上的招牌不是缺了个角，就是灭了半盏灯牌。
浓阴的树下，出租车重新启动，扬着尾气离开，钟时冷冷一勾唇，“你最好是真的不舒服。”
隔了两条街，光靠腿走回去起码十多分钟，更别提褚家别墅。
深夜的街道几乎没人，褚知浪席地坐在地上，长腿随意搁在路边，一手撑着脑袋也不说话，顶上的路灯照亮人半张脸，钟时瞧见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好一会儿，他才说，“想去你家。”
想去看看你生活多年的地方。
那双星眸亮着光，像是藏在黑夜里的耀星，让人无法窥见星辰的背面，钟时移开视线，重新拿出手机打车，不打算听从醉酒Alpha的胡言，“不行。”
“为什么？”
褚知浪不依不饶，这人一旦喝醉就难缠得很，钟时没理他。
边上人还在念叨，语气间不可避免地透着点控诉。
“不让我去你家，也不告诉我生日，从始至终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偏偏又不排斥我靠近。”
“天天关心我学习，亲自手抄题给我，还只给我，会跟我说晚安。”
“允许我牵你手，允许我触碰你，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冲我笑，更甚至会主动亲我……”
“？”
钟时听到一半抬头：“我什么时候亲你了？”
胡编乱造也要有个度。
地上的人理直气壮：“梦里。”
钟时：“……”
他还在继续，掰着指头总结，“不主动，不拒绝，不担责，你就是个冷酷无情，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Beta！”
钟时淡淡地嗯了句，也蹲下，手机被他放在边上，看着人微微泛红的眼睛说，“我确实不喜欢你。”
褚知浪顿了下，醉酒的人只听到不喜欢，声音顿时低落起来，“你跟那个傻逼系统一样，都是骗我……”
想着他搭下眼皮，侧头抱住边上的路灯，另一手死死拽住钟时的手，戏瘾上来般道，“又不喜欢我，拽住我干嘛，让我一头撞死算了。”
钟时挑了下眉，作势收回手，下一秒便被拽得更紧，褚知浪气得咬牙，眼里带着血丝，瞪过来，“你还真撒手！”
“没有，只是提醒你一句，路灯撞不死。”
钟时挣开他的手，手腕上那炙热的温度被凉风一吹，便消散了。
滚烫的手掌微微颤抖，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屈起，似是想挽留，身边人呼吸沉重，钟时微微撩开人额前凌乱的刘海，带着湿意的发丝下是双泛红又倔强的眼。
他靠在路灯上，像是意识游离般，钟时碰了下他额头，问，“易感期？”
褚知浪慢了半拍似的，才闻见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味，点点头，整个人还持续在低落中，“嗯。”
钟时拧眉：“药呢？”
褚知浪：“没带。”
上回给秦顾用完，忘了再拿一支到身上。
深更半夜，药店这会儿也就还有值班的人在，带着口罩的女人打了个哈欠，抬头就见一个高个儿的大帅哥走进来，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不自然地垂着。
她视线下瞥，这位帅哥的手被门外坐在台阶上的Alpha死死攥住。
钟时扫了码，轻声开口，“来一支Alpha抑制剂。”
又是一段难舍难分的AB恋，她心里了然，翻开登记本递过去，“稍等，请登记一下。”
被牵住的是右手，钟时一顿，而后在人目光下淡然将左手伸过去，换下右手写字。
等他登记完，店员才将抑制剂递过来，他道了句谢，转身带着人回到花坛边。
刚坐下人就靠过来，那双手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环住他的腰，还带点酒气的脑袋垫在他肩窝，滚烫的呼吸洒在他颈间，激起一个个看不见的小疙瘩般，带来一片酥麻。
“可以抱一下吗？”
褚知浪问。
钟时拆开抑制剂的包装，边安装针管边道，“你都抱上了还问？”
肩上的脑袋磨蹭了两下，似乎是闷笑的声音传来，接着是又轻又腻，仿佛要黏在他身上的嗓音，“钟时，阿时……”
宽大的手掌在他后背游走，校服被揉得皱起，隔着衣服钟时仿若能感受到那点温度般，在那双手要探入衣服里时，冷声开口，“别得寸进尺。”
耳边低落的声音传来：“我难受……”
“憋着。”
他身上全是自己的信息素，褚知浪眼里一片暗色，把人抱得更紧，是他不拒绝又纵容的。
易感期暴乱的信息素滋长了Alpha的贪恋，明明只能从钟时身上闻见自己信息素的味道，明明知道他没有腺体，还是克制不住地，不动声色地吻上后颈那个位置。
后颈突然一阵湿滑的感觉传来，钟时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抬手将针扎入，管里透明的液体缓缓注入。
这种抑制剂带点镇静的成分，见效也快，身上的人安分不少，暴乱的信息素再次平和下来，被易感期调动的大脑最后只剩下数不尽的酒气，耳边还有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话语，“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就好……”
雨季刚走，四月的晚风还很凉，漆黑的夜幕无星也无月，钟时瞧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每次循环三个月，他的目标只有逃出循环，他很清楚。
即使现在三个月过半，即使系统身份有异，即使褚知浪喜欢他，这些都不能改变什么。一旦他不能打破循环，一切清零，下次见面依旧是爱人厌恶的面目。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105次，他必须离开。
耳边的呼吸轻缓，钟时侧头，轻声说，“是假的。”
“不喜欢你是假的。”
肩上人没动静，他敛眉，见人闭着眼睡了过去，浓密修长的眼睫覆住那眼里的情绪。
晚风是凉的，怀抱却带着暖，人在感情里很难保持绝对的理性。钟时轻轻靠在人肩上，像这人一样回抱，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人的后颈。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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