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苏祁念都感觉自己像一根被不断绷紧的弦。慕萧辰的存在，那本笔记的重量，那份详细的医疗资料，还有每天雷打不动的校医室监测和宿舍楼下的“偶遇”，都像无形的手指，反复拨弄着他敏感的神经。
他需要喘息。需要一片不被冷杉气息笼罩，不被“交易”和“依赖”定义的净土。
于是，在一个午休时间，当大部分学生涌向食堂或回宿舍休息时，苏祁念再次来到了那间位于实验楼顶层的、几乎被人遗忘的小自习室。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自习室里已经有人了。
是沈墨言。
他依旧坐在那个靠墙的角落，面前摊开的却不是课本或笔记，而是一本厚重的、看起来像是医学图谱的书籍。他看得极其专注，手指偶尔在复杂的解剖图上轻轻划过，眉头微蹙，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默记什么。
苏祁念的脚步顿在门口。他本欲转身离开，不想打扰这份宁静，但目光却被沈墨言手边放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小巧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速写本，本子边缘微微磨损，透着一股被反复摩挲的温润感。
似乎是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沈墨言从书海中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和警惕。当看清是苏祁念时，他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但依旧带着疏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低下了头。
苏祁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在距离沈墨言最远的对角线位置坐下。他拿出自己的书，却没有立刻打开，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角落。
沈墨言的存在感很低，像一抹安静的影子。但他身上那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专注，以及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寂感，却奇异地让苏祁念感到一丝……熟悉。
他们都像是这座喧嚣校园里的异类，用各自的方式，筑起围墙，与世界保持着距离。
自习室里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细微声响。
过了不知多久，沈墨言合上了那本厚重的医学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顺手拿起旁边的速写本，翻开，拿起一支铅笔，开始在上面勾勒起来。
苏祁念原本并未在意，直到他无意中瞥见沈墨言笔下逐渐成型的图案——不是想象中的人像或风景，而是极其精细的、仿佛教科书插图般的……植物结构图。花瓣的纹理，叶脉的走向，甚至孢子的分布，都被他用细腻的线条精准地描绘出来。
那是……栀子花？
苏祁念微微一怔。他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就是栀子花，对这种植物自然不陌生。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冷静、近乎科学般严谨地去描绘它，剥离了所有香气与情感，只剩下纯粹的结构之美。
沈墨言画得很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苏祁念的目光。他的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安静而柔和，与平时那个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印象截然不同。
或许是看得太入神，沈墨言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橡皮。橡皮滚落在地，一直滚到了苏祁念的脚边。
苏祁念弯腰捡起橡皮，起身时，对上了沈墨言有些慌乱抬起的目光。
“谢谢。”沈墨言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
苏祁念走过去，将橡皮递还给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摊开的速写本，上面除了那幅精细的栀子花结构图，还有几页画着其他的植物，甚至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分子结构式？
“你画的？”苏祁念难得主动开口，声音因为不习惯而显得有些生硬。
沈墨言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下意识地想合上本子，但动作进行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看了看苏祁念，似乎判断出对方没有恶意，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嗯。”
“很厉害。”苏祁念说的是实话。这种需要极强观察力和耐心的绘图，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沈墨言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红晕，似乎有些不适应被夸奖。他低下头，小声道：“只是……兴趣。”
“医学，也是兴趣？”苏祁念目光扫过那本厚重的医学图谱。
沈墨言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速写本的边缘。“信息素……有时候很麻烦。”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苏祁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信息素很麻烦。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正是这该死的、无法摆脱的信息素，将他拖入了与慕萧辰这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之中。
他看着沈墨言低垂的眉眼，看着他身上那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信息素痕迹，一个模糊的猜想再次浮上心头。沈墨言研究这些，林煜焦急地寻找强效抑制剂……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关于信息素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同病相怜的感觉，让苏祁念心底那堵坚硬的冰墙，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指了指速写本上的一处细节：“这里的栅栏组织，细胞排列可以再密集一些。”
沈墨言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苏祁念。他没想到对方不仅懂，还能提出专业性的意见。
苏祁念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平淡：“生物竞赛，学过一点。”
这不是假话。在来到中学之前，他确实为了奖学金参加过各类竞赛，生物是其中之一。
沈墨言看着苏祁念，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除了疏离和警惕之外的情绪——一丝微弱的、找到同类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铅笔，按照苏祁念的建议，在纸上轻轻修改起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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