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念是在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感知中醒来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深处传来的、不容忽视的酸软与某种被彻底使用过的疲惫感,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被反复抚摸、甚至略带啃咬的触感记忆。紧接着,一股浓郁到近乎霸道的冷杉气息,如同最亲密的囚笼,将他紧紧包裹——这气息不再仅仅来自外部,更像是从他自己的腺体深处,从每一个被打开的毛孔中,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与空气中萦绕的、属于慕萧辰的源头气息疯狂纠缠、共鸣。
终身标记。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残存的睡意,让他彻底清醒。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属于Alpha宿舍的简洁天花板,以及……近在咫尺的、慕萧辰沉睡的侧脸。Alpha的手臂还占有性地环在他的腰际,呼吸平稳深沉,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昨夜那些混乱、炙热、失控又缠绵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温度和触感。
苏祁念的耳根“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极其小心地从慕萧辰的臂弯和怀抱中挣脱出来,动作快得近乎仓皇。身体的酸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轻手轻脚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以最快的速度穿好,甚至不敢回头再看床上那个依旧沉睡的Alpha一眼。空气中那交融的冷杉与栀子花气息,此刻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必须离开这里。
现在,立刻。
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进了洗手间。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却丝毫浇不灭脸颊和耳根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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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祁念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时,慕萧辰已经端坐在座位上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校服,头发一丝不苟,神情是惯常的冷峻平静,仿佛昨夜那个失控又深情,最后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的Alpha是另一个人。
只有细看,才能发现他眼底一丝极淡的、餍足后的慵懒,以及……在苏祁念坐下时,那瞬间掠过他周身、又迅速被收敛的、带着占有意味的冷杉气息。
苏祁念绷着脸,目不斜视地拿出课本,竭力忽视身旁那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和空气中那暧昧纠缠的信息素味道。他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腺体在隐隐发烫,仿佛在无声宣告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绑定。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解着复杂的微积分应用,苏祁念强迫自己跟上思路,笔尖在纸上飞快记录,试图用公式和定理构筑起坚固的心防。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感官仿佛被无限放大,全部聚焦在了身旁这个人身上。
慕萧辰翻书的声音,他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他身上那已经趋于平和却依旧无法忽视的冷杉气息……甚至是他偶尔因为思考而微微蹙眉的小动作,都清晰地被苏祁念捕捉到。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羞恼和一丝奇异悸动的情绪在他胸腔里鼓噪。他强迫自己盯着黑板,手指却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蜷缩。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慕萧辰的手在课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苏祁念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慕萧辰更快地、用指尖勾住了他的小指。
动作很轻,带着试探,和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依旧平稳,周围的同学也都在认真听讲。没有人注意到课桌下这隐秘的勾连。
苏祁念的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想甩开,指尖却像是被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那一点点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滚烫的温度,顺着血液,一路烧到了他的心尖。
他僵硬地维持着看黑板的姿势,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慕萧辰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轻轻地勾着他的小指,仿佛这只是课堂上一个小小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直到老师提出一个问题,目光扫视教室,似乎有意要点名。
慕萧辰这才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祁念几乎是立刻将手缩了回来,攥成拳头,指尖还残留着那令人心慌的触感。
“苏祁念同学,”数学老师的目光果然落在他身上,“来解一下这一道题”
苏祁念:“……”
苏祁念这才慢慢的站起来,慕萧辰撑着头,在他的课本上敲了敲数告诉他哪一道题。苏祁念看了一会题
“因为 ABCD 是菱形,所以 AC 垂直BD 。
·因为 PA⊥底面 ABCD ,所以 PA⊥BD 。
· BD ⊥于平面 PAC 内两条相交直线 AC 和 PA ,故 BD ⊥平面 PAC 。”
“好,很完美的解法,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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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课在苏祁念高度紧绷的神经中终于结束。课间十分钟,他几乎是立刻起身,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慕萧辰气息的空间,哪怕只是去走廊透口气。
然而,他刚站起身,慕萧辰的声音便从身旁传来,不高不低,恰好只有他能听见:
“不舒服?”
苏祁念身体一僵,动作顿在原地。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背上,带着一种了然的、甚至隐含关切的审视。这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他无所适从。
“……没有。”他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没有回头,最终还是快步走出了教室,将那股萦绕不散的冷杉气息暂时甩在身后。
走廊里喧闹的人群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身体深处那陌生的酸痛感和腺体持续的微热,依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昨夜发生的巨变。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闭上眼,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终身标记……
这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生理上更深的绑定,更是一种……他尚未厘清的情感与责任的枷锁。慕萧辰的表白言犹在耳,可一夜之间,关系就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被推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他还没准备好。
上课铃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符。苏祁念深吸一口气,重新走进教室。这一次,慕萧辰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正低头看着语文课本,侧脸平静,仿佛刚才那句短暂的问询从未发生过。
语文老师是一位气质温婉的女Beta,今天讲解的是宋代词人李清照的《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老师声情并茂地朗读着,声音柔和,“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老师解读词句的声音。苏祁念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落在课本上那婉约的词句上。
“昨夜雨疏风骤……”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蜷缩了一下。昨夜……何尝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浓睡不消残酒……”
身体的疲惫与某种餍足后的慵懒感,与这词句微妙地重合。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那不经风雨的卷帘人,怎知窗外海棠真正的变化?就像……旁人又如何能知晓,这一夜之间,他苏祁念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词人借宿醉醒后与侍女的问答,”老师讲解道,“抒发了对春光易逝、红颜易老的细腻感伤。‘绿肥红瘦’四字,更是精妙,既写了风雨后的自然景象,又暗含了词人内心的惋惜与无奈……”
苏祁念听着,却觉得这词句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只是他感伤的,并非春光易逝,而是自身命运的骤然转折,是那被迫迅速“肥”起来的、与慕萧辰纠缠至深的联系,和那似乎正在凋零的、他所渴望的独立与平静。
他正出神,忽然感觉身旁的人动了一下。
慕萧辰举起了手。
语文老师有些意外,毕竟慕萧辰虽然成绩顶尖,但在语文课上向来沉默。她微笑着点头:“慕萧辰同学,有什么见解吗?”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好奇地聚焦过来。
慕萧辰站起身,身姿挺拔,声音清朗而平稳:“老师,我认为这首词除了感伤春逝,或许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确认与新生。”
老师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怎么说?”
“风雨过后,侍女看到的仍是‘海棠依旧’,那是表面的、未经审视的平静。”慕萧辰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身旁僵直的苏祁念,又迅速移开,落在虚空处,仿佛只是在纯粹地分析文本,“而词人却清醒地知道,内在已然不同——‘绿肥红瘦’。这不仅是惋惜,更是一种对真实变化的清醒认知和接受。”
他顿了顿,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或许,只有经历了‘雨疏风骤’的洗礼,才能看清哪些是表象,哪些是本质。凋零的‘红’固然令人惋惜,但滋长的‘绿’,何尝不是一种更具生命力的、面向未来的新生?”
他的解读角度新颖而深刻,带着一种冷静的哲学思辨,瞬间镇住了全场。连语文老师都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然而,听在苏祁念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他最敏感的心弦上。
雨疏风骤……本质……新生……
慕萧辰是在借这首词,回应他早上的逃避吗?是在告诉他,逃避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唯有接受这“绿肥红瘦”的现状,才能找到新的可能?
苏祁念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笔,指尖用力到泛白。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一半是因为被说中心事的恼怒,另一半……却是某种被强行点醒的、微弱的震动。
慕萧辰坐了下来,课堂讨论继续。但苏祁念却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关于词句的赏析了。
他偷偷侧过头,极快地瞥了慕萧辰一眼。对方依旧是一副专注听讲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解读只是随口而言。
可苏祁念知道,不是的。
这个Alpha,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既霸道又迂回地,将他拉回现实,逼迫他去面对那场“风雨”过后,已然不同的彼此。
终身标记像一道深刻的印痕,而慕萧辰,正用他锐利的思维和不容置疑的存在,一笔一划地,将这道印痕,刻进他的命运里。
知否,知否?
应是……身陷其中,再无退路。
苏祁念闭上眼,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的跳动,以及腺体处传来的、与另一颗心脏隐隐共鸣的灼热。
这堂语文课,比任何一堂理科课程,都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也……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条,他与慕萧辰注定要共同走下去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道路。
今天讲的是数学的几何学和语文的《如梦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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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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