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宇下班后捡到年轻人的。
走出行政大楼,时值晚上八点,时氏总裁还在跟人打电话,举着手机边走边跟另一头简洁对酬。不远处,秘书拉开黑色宾利车门,兢兢业业等待送老板回位于清平路的家。
就两步路功夫,秘书白凤仪眼瞅着大老板马上走到车边,却突兀停下脚步,有所直觉般朝行政人力资源大楼前望去——那有个喷泉。
时氏总部位于廷江市有名的恒新科技园,占地大约1.5万平方米,因它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乃至行政楼前喷泉,皆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所以每碰上重大节日举办喷泉灯光秀,场面都相当震撼、梦幻科技感十足。然眼下,没有灯光也没有喷泉,漆黑夜色里没什么人经过时就只剩一片寂寥。
时总看什么?
白凤仪顺势也望过去,才有所发现,不大确定:“好像,有个人?”
他从来话密,还未一探究竟,先揣测上了:“是哪个部门的倒霉蛋丢了工牌,刷不了门禁吧?”
时明宇摇头,表示可能性微乎其微。
思绪从工作中抽离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疑问,他才回神,继而说声抱歉,答应随后联系,匆匆结束通话。
低头看眼手机上时间,将屏幕按熄,时明宇朝喷泉边走去,等走到跟前,瞧见台阶上坐着的年轻人后,他心中猜测证实了。
“怪不得眼熟,”有些好奇,“怎么坐这里?”
时氏总裁打量一眼侄子的男朋友,后者大概下班后直接来等人,衣服未换,正装蹭得皱巴巴,此刻听见人靠近,迅速抬起头来。
“时总——”精英模样的程昀如同惊弓之鸟般站起,喊完时总,见时明宇抬眉,又立马惴惴改口:“叔叔。”不等时明宇再问,惶惶然解释,“我一礼拜没见到之晏了...电话打不通,不太放心,所以来这里等。”尔后鼓起勇气,又抬眼,问时明宇道,“叔叔,您能不能告诉我,之晏...很忙吗?”
“... ...”如此简单问题,却叫总裁哑口无言。
他的迟疑并非因为答不上来,只因为年轻人眼底明晃晃那点子泪意——
好在内敛和克制皆属商人本能,短暂失态后,时明宇收回目光,朝秘书侧头。
总裁大秘立马心领神会,咳嗽一声,眼观鼻鼻观心,开始现编。他宽慰老板家白菜道:“程总,你不要多想,小时总最近确实很忙,手里项目压了一堆,忙到没时间回家很正常;电话打不通?大概因为前两天老板让他这个财务总监写个人年终总结;你也知道,年终总结这东西,写的人哪有不疯的。”三言两语,将时之晏玩儿失踪一事圆得滴水不漏。
轻易替老板把人哄好。
眨巴下眼,被唬住的程昀眼底泪意褪去,看了看白秘书,目光又跟时明宇对上,后知后觉感到难为情。
他重又变得局促:“时...叔叔,您也才下班吗?”
“好重的酒气啊,”时明宇不答反问,终于提起,“你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
“怎么来的?”
“...打车。”
“这样不太好,”到底不忍心苛责,时明宇转身朝车边走去,留下一句,“回吧。”
可年轻人却不懂这句‘回吧’的含义,傻傻站在原地,还是总裁大秘看他满脸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好心的,小声提醒一句:“赶紧跟上,时总让你一起上车,顺路送你回去。”
...
程昀没被顺路送回家,上车后就睡着了。
坐在副驾驶的白秘书扭头,很为难,但理解:白天云途上一整天班,下班后还得来时氏蹲人,又在伤人的夜风里等那么久,哪个好人经得起这么折腾?
没办法,白凤仪请示老板。
老板比以往更加沉默,想了想,言简意赅回答:“给时之晏打电话,让他晚上住清平,清平的别墅地方大,他半夜一个人开车带程昀回家不安全,正好在我那里留宿。”
交待完事宜,车内再无人说话,司机和秘书不说话是因为不敢说话,时明宇沉默则源于身边年轻人的眼泪。程昀睡着以后,藏了一礼拜委屈却跑出来,泪珠聚敛在睫毛,今晚的眼泪终于落下。看得出来,在与时之晏的感情里他并没有被很好对待,所以睡梦中连哭都很安静。
时明宇内心百味杂陈。距离上次爬上已过去一个半月有余,当时分别,他告诉程昀有事随时可以来找自己,然而这期间,年轻人一次也没找过他帮忙。若非今天碰巧遇到,只怕仍对亲侄子做的缺德事一无所知。
虽说他一向认为小孩子情感上受些挫折不是什么坏事,但骤见培养很久的青年如此失魂落魄,告状都不来他面前告,似乎理所当然、先入为主觉得不会被偏袒,时明宇仍不可避免感到心痛——对于程昀,他的初衷从来都是看蝴蝶破茧,看幼鹰高飞,看秀木于林长成参天的松柏。
而非现在这样,被人当成猎物追逐,别有目的接近,肆无忌惮伤害。
愤怒驱使之下,当秘书又一次扭头告诉老板‘小时总电话打不通’,时氏总裁口吻生硬,语带迁怒:“一会儿打给程昀的助理,让时之晏滚回来。”
...
靠近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堪称寸金寸土,尉然买的房子位于凌霄路,房价大概在20W/平,周边地铁、商超、医院等配套齐全,交通相当便利,除了不是学区房,几乎挑不出什么缺点。当然,非学区房这点对尉然来说也算不上瑕疵,不出意外,他这辈子大概率不会结婚生子。
因为一个人独居,所以房子不大,只有九十来平,好友时之晏次次来嫌挤,一扭头抱怨忘干净,隔三差五又往他这里跑。对此尉然想骂人,但当初买这套房子一是为躲避催婚,二才是为上下班方便,自然没跟家里要钱;付首付时,钱差了一点,尉然就有点犹豫,想着要不再买偏远些,反正影响不大...还是时之晏执意坚持:“不够我添,还差多少?你别急着拒绝,当我借的——咱俩谁跟谁?不瞒你说,少爷有点小钱,想给你花一花~”
尉然当时表情一言难尽:“...行吧,少爷。”
好在过去没多久,他老板人好,云途工资开得也大方,欠好友的钱已经还得七七八八。
此刻大少爷端着一碗粤式甜豆花,在客厅里转悠,一会儿说沙发绊他,一会儿又指控尉然说话不算话,从香港回来一个月,现在才想起给他做海鲜炒饭。
以上种种找茬行为,只换来厨房里一句:“你要实在没事做,可以给客厅和阳台的植物浇水。别浇我的发财树,给红掌多浇一点,它是水培植物,也淹不死。”
时之晏:“... ...”这跟哄孩子无异了。
他看向厨房内,挚友穿着围裙正给他炒饭,低垂着眉眼,身量修长,锅铲熟练掂动专注手上的事。刚才处理活虾时,他想进去帮忙,被尉然一胳膊挡住了:“不用,小心扎手,喝你的豆花去吧。”
同为曾经的英区留子,时之晏一直觉得他这个朋友除了‘好得不得了与完美’,还兼具低调与神秘,做得一手好菜,包括不限于拿手的片皮鸭、蜜汁叉烧、杨枝甘露、冰烧三层肉等,甚至还会煲广式微甜汤。两人结识契机源于时之晏刚到伦敦那会儿,起初他住在带花园和车库的townhuose,但住了三个月后,因为生活技能没点亮多少,他开始做噩梦都是该死的西蓝花,该死的洋蓟,该死的孢子甘蓝,该死的白人饭!
当第一千次后悔没选谢菲,听说谢村中餐馆多,误入老伦敦正米字旗地盘的时之晏决定找个室友,衣住行可以降级,但食这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找室友一开始进行得并不顺利,光日裔韩裔就拒掉好几个,在即将放弃之际,最后一个2b2b公寓合租引起时之晏注意力——对方终于是中国人了,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好脾气一男的,最关键,在时之晏借口参观厨房后,发现这人留学竟然自备整套厨具。
他稍一显露好奇,对方立马表示自己家里干餐饮的,平时自己做饭,所以东西备得全些。
尉然顺理成章成为他新室友。
......
车很快开到清平水榭3号。
下车时,时明宇看得出,小朋友之前撒了谎——程昀根本不止喝了一点。这会儿要下车,秘书殷勤开车门,白凤仪见大老板站定转身,刚要伸手扶一把侄子的男朋友,年轻人却径自向年长者怀里扑去。
这把白凤仪吓坏了,尤其小程总‘投怀送抱’后,还把脸搭在了时总肩头!
总感觉自己目睹什么了不得场景,他赶忙过去扶人,但被摆手阻止了。
“现在打电话。”
啊?
掏出手机,白凤仪脸上表情还在犹疑:“时总,就照您刚才原话说吗?”比如让小时总马不停蹄滚回来...
“... ...”时明宇跟他对视。
“那——”白凤仪脸上的犹疑转为不确定、又飞速切换至心领神会,“好的时总,那我说话客气一些。只提找之晏,其余一个字不透露。小时总一厢情愿,这事儿跟人家尉助理没关系?”
目送老板带‘客人’进客卧,白凤仪深感这一生如履薄冰,若非年薪百万撑着,天天伴君如伴虎的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另外,他略微唏嘘,稍感惋惜,如果时总不当圣人该多好——相比小程总跟小时总这对儿,他更磕程昀跟他们大时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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