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用什么衡量爱呢？
时之晏不清楚，放在几分钟前，他或许回答‘很多很多的爱，和性、以及占有欲...’
但当他于隆盛门口无意瞥见挚友趴在一个野男人怀里，额头伏在对方肩头，看不清楚说话还是使性子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人类靠什么衡量爱？他顷刻得到答案：靠铺天盖地的嫉妒，数不清的刻毒，还有心底即将喷薄的扭曲跟痛苦。
他爱上好朋友尉然那一刻，就在心底埋下痛苦的种子。
现在，种子生根发芽了。
野男人面朝时之晏方向，个子比尉然高，轮廓很硬挺，有一双不笑时会显得冷漠的眼睛，眉眼跟气质，都不近人情。可对方一只手却放在尉然颈后，带着掌控意味，大手不时呼撸两下头顶，期间低头时笑了一下，宠溺至极。
和隽俊清秀的挚友相比，野男人长相是另一个极端，然而仔细看，偏生让旁观者看出一点夫夫相，时之晏心情霎时更差。
身旁站着客户，作为时氏财务总监，他今天在隆盛有一个商务宴请。隆盛全称‘隆盛锦棠’，算国内高端餐饮品牌代表，也做跨国餐厅连锁，时之晏在这里请人吃饭再正常不过...
但尉然呢？他怎么在这里，跟着程昀来的？旁边举止亲密的男人是谁——
心思转圜，来不及细想，所有走马灯一样闪过的念头发生在瞬息之间，时之晏对着身边时氏客户扯出个笑容，示意对方先进门，自己接个电话，一会儿再见。
其实有些失礼，双方心知肚明。但‘小时总’身份已足够生意场上大部分人给他面子，变得宽和且好说话，客户同样笑着拍拍他胳膊，很快由服务人员指引进门。
时之晏朝好友走去，还到大跟前，大老远先故作惊奇：“你今天没上班么！”
起先单手搂尉然的野男人不明所以，他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整个人风度翩翩，见有人过来打招呼，侧过脸询问情况。接着尉然退开两步，也回过头，表情很难形容，竟没第一时间说话。
你找的什么人？时之晏心中不屑诋毁：这男的一看凯子感真重。
但想起好友家里开餐馆的，条件一般，可能就喜欢凯子，他连忙心里改口，脸也不要了：你就算找凯子，难道不应该找我？整个廷江能有比我更适合的凯子？！
见挚友不说话，表情介于心不在焉和失魂落魄之间，时之晏强笑：“不跟我介绍一下？”
“这是——”话还没说完，腰先被离他很近的高大男人捏了一下，秀气青年张张嘴，看看对方，彻底噤声了。
尉家辉心里不爽，很不爽，他总算知道眼前走过来小扑街是哪个。作为尉然亲大哥，虽然长得不怎么像，但两人千真万确一个爹妈生的。他上次见弟弟露出这种三魂丢了两魄样子还是在兔崽子毕业回国时。
当时好问歹问，弄清楚原委：原来孩子国外留学，遇到个敲错门的求租者，对人家一见钟情，将错就错同意合租当室友。对方将他家兔崽子哄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洗衣服、做饭、改论文，就差暖床...把别人当老婆养。本以为两情相悦只等水到渠成，哪成想人家撩室友只是顺手。
换哪个亲哥都会觉得窝火，但更窝火事还在后边...算了，不提也罢。
“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始终得不到好友回应，时之晏笑容渐渐淡了，“刚好跟客户在这里吃饭。”
“我们也刚好在这里相亲。”尉家辉暗中死死扣着兔崽子肩膀，替弟弟回答小扑街的话。
情敌话里敌意太浓重，浓重到简直要化为实质，不由地，时之晏少爷脾气也上来。他上上下下打量野男人一眼，冷笑，话却是对尉然说的：“你不是一直让我长出来吗，我还以为你异性恋呢，原来喜欢这种啊？”
“哪种？”尉家大哥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嘲回去，“反正不会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啧，扑街仔欺人太甚。当海王就算了，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谁家铁血直男会给室友洗衣做饭，百依百顺？！
......
叶潇将手机放在大理石洗手台面，倾身对镜补妆。
手机界面显示语音通话中，她对那边的程昀吐槽，大吐特吐——
“真相亲，真的真的...骗你干什么？”再次涂好口红，抿了抿下唇，对镜中自己的美貌非常满意，满不在乎讲下去，“你知道吗，我亲生父母来找我，想让我跟他们生意上合作伙伴相亲，对方没看上叶家千金大小姐——我那个姐姐，他们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知道啦...我摸爬滚打多少年，又不傻，最开始只以为他们良心发现，想补偿...是有点傻好像。不过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人一生，我原谅自己了。”说完扶了扶优雅夸张的法式宽檐帽，自恋道，“不过你知道我跟谁相亲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自己都不信。见面约在凌霄路这边的隆盛锦棠，就做粤菜国内知名的那个隆盛...来的是他们家太子爷，我差点以为自己拿到豪门千金剧本！叫什么来着...尉家辉，符合我对粤语地区大户人家起名刻板印象。而且我觉得太子爷看我眼神，很中意，可能迷上我了也说不定。”
“隆盛诶——也难怪叶家死乞白赖，死皮赖脸也要攀上这门亲事。”
“我还挺喜欢做得好的粤菜，过两天你出院，我们去那里吃饭~你请我，你应该请我，今天医院里我跑得够不够快？”
“太子爷人怎么样？人...还挺行的。只见一面了解不太多，很有风度，长相霸总熟男那挂，衣品好极了，如果不是我亲生父母介绍，可能当场就同意交往。”
“哎呀，不说啦，挂了挂了，我请的半天假，下午还得回去上班~”
挂断语音通话，补完妆从洗手间出来，叶潇立马被人拦住了——
拦她的叶父叶母，她的亲生父母，两人看上去都很年轻，保养得宜。后面还跟一个二十来岁纨绔子弟，他们的宝贝儿子，名叫叶辰迟。见到血缘上二女儿，叶父很急切询问：“怎么样？潇潇，尉大少对你还满意吗？”
“... ...”对我还满意么？就好像她是什么商品，任人挑选，巴不得立马被顾客看重，倒贴也要送出去。
即便有心理准备，仍忍不住内心自嘲。
但她现在懒得跟这些人纠缠，着急回公司，所以尽量维持表面的心平气和，对生父生母道：“叶先生，叶太太，人呢，我也见了，双方观感一般，忙我实在帮不上，你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不应该的！怎么会？”叶父断然否定，不能接受，“不可能观感一般——尉大少没相中你姐姐，我给他看你照片，他明显感兴趣，尤其听说你在时氏工作，甚至愿意亲自来廷江，只为见你...”说着说着，他自己含混起来，支支吾吾，自知说漏嘴。
“哈，”虽早有猜测，依旧倍感心凉，叶潇道，“...不经我同意，答应人家见一面，我能来已经很仁至义尽，难道您指望有什么结果？”
叶夫人立刻挽紧丈夫胳膊，制止丈夫说下去。
“潇潇，爸爸不是那个意思——”女人穿一身格雷系，纤细雪白脖颈系橄榄色丝带，长发微卷垂在一边，手腕金镶钻女表叠戴VCA红五花，右手食指无暇白钻接近鸽子蛋大小。对方妆容精致，说话缓慢语调温柔，叶潇所有的美貌都能在她脸上找到出处，对方盈盈一笑，“相亲确实不能急于求成，但联系方式总要加的呀，妈妈知道你很优秀，可尉家条件更好，你如果嫁到他们家，或者跟尉家大公子多见几次面，关系更进一步，对你以后人生也是有帮助的，你觉得呢，宝贝？”
“...关系更进一步？”一向大大咧咧的时氏HR却在此刻破防了，不论那句妈妈，还是那句宝贝。
“妈妈，你跟姐姐也说过一样的话吗？相亲失利，让她不择手段也得拿到男人联系方式，把男女关系更进一步？”抬手揩了下眼泪，跟女人对视，“我今年27岁了，妈妈，我毛病挺多的，可罪不至此。”
“不想多说，再说下去大家都——”
啪！
叶潇接下来的话被便宜弟弟甩来一巴掌打断，打得她偏过脸去，好半天没回神。
......
尉然一直知道，他大哥是天生的狗脾气，但他不知道，大哥第一次相亲就把可能的未来小舅子一脚踹出两三米，这件事合不合理。
廷江隆盛负责人脸色凝重出来说明情况时，尉家辉又一次问弟弟：“真不回去？”
尉然：“真不回去。你刚才相亲相得怎么样？”大哥这次来廷江相亲，顺路看他。听说女方家姓叶，隆盛锦棠底下的供应商之一，合作很多年。近两年经营状况不太好，才迫切想搭上尉家这门姻亲。
“你等会儿。”尉家辉没理弟弟，只让人先别走。
等负责人低声快速讲清楚，店里客人起冲突，要不要报警？其中一方是您刚才见的女士...大哥眼神立刻变了，大步流星往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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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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