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陆时琛冷笑一声，泰然自若地坐在床前的软椅上，将终端上的信息投到空中：“我之前很欣赏你一点，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沉着，现在想想你应该是反应不过来。”
裴清于没说话，还是没什么精神，终端的光照着他苍白的下颌，显出些病态。
他看着陆时琛调出一个文件，是六年前彭城新区的那场险些酿成大祸的突袭。
“六年前，WCN在彭城驻扎，这场突袭因为WCN的及时处理比预期伤亡减少了一半，但我最近读那时候的记录，发现除了官报，其他的报道都被删除了，”陆时琛的指尖停顿片刻，“甚至伤者的就医记录都被隐藏了。”
“然后我就找到了一些对WCN不太有利的证据，尤其是对泰尼斯教练。”
裴清于扫到一些关键词。
因为指挥不当，导致二次事故，隐瞒伤亡人数，园区坍塌后放置一天后直接清扫，实际伤亡人数应该是原本预估人数的三倍。
“但这些总归不能算正经的证据，最好是能找到一个还活着的人证。”陆时琛调出一个个人账户，ID编号是一串熟悉的数字，正是孙桓帮裴清于建的那一个。
“如果不是你一个密码用了那么多年，我应该不会这么快找到他。”陆时琛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
裴清于意料之中地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余额，和每月按时打到医院的流水。
“你在WCN待这么些年，工资竟然还没基地的普通文员高，”陆时琛轻嘲，又翻了一页，“即使这样，刨去基本开销，一月起码能留足三千星币，你六年来竟然一点积蓄都没有，WCN的那帮蠢货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吗？”
“……”
“我忘记了，你连终端都没有，他们其实是怕你和什么人联系吧，原来WCN早在这个时候就开始防着你了，他们和你站在一起过吗？”陆时琛想了想，冷嘲道，“人美心善脑子不好使的裴少将，其实你也没全心全意地相信过WCN吧。”
“你查六年前的突袭，是想拿捏泰尼斯的把柄，还是帮他隐藏？”裴清于开口，高烧刚退，声音还很沙哑。
只要那个人活着一天就随时可以揭穿当年突袭的真相。
“你说呢，”陆时琛习惯性地把余额清空，当着裴清于的面，把剩下的星币转到自己账户下，“我当然是保他了。”
裴清于漠然地看着他，他们之前经常这样针锋相对，分不出对错，站在各自的利益和立场上看，每个人做出的都是最优的抉择。
沉寂在这间紧拉着窗帘的房间蔓延。
“我要走了，”裴清于抬起左手，手铐发出哗啦的响声，“给我钥匙。”
“你走啊，”陆时琛表情冷硬，“泰尼斯对外宣称你已经负罪自杀了，正在满城搜罗你的尸体。”
“你知道你做的最笨的一件事是什么吗？”陆时琛按下他的左手，站起身指尖摩挲过裴清于略有些干燥的唇，居高临下道，“是你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所以才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裴清于顺着他的手臂看去，讥诮道：“WCN不值得信任，你就值得吗？”
“我劝你说话好听点，”陆时琛力气加重，声音冷淡，“我知道你在医院里藏的是什么人，你猜如果我出手他能不能活到明天？”
锁链声响起，裴清于握住他的手，目光沉沉眼中的雾色又重了几分：“你想要什么？”
陆时琛把他压下去，用手掌遮住他的眼睛：“父亲从一央区调了人来协助西尔弗上校，我知道你的打算，在人到彭城之前，你不能离开。”
不管这次泰尼斯能不能逃脱，这个位子都会空出来，孙桓或者其他人上位。
彭城是菲尔德家族的附属地，要是能把控住在此处驻守的WCN，菲尔德家族就可以完全掌握彭卡法尔，甚至从此蚕食WCN，从这个帝国之刃中分的一杯羹。
没有人不觊觎WCN。
裴清于没再说话，他实在太累了，抽血后困意涌上来，高烧的余温压着疲惫的神经，他抓着陆时琛的手掌，像是想推开，但最后也没推开，就这样睡着了。
陆时琛为他遮住床头灯散出的光，他看向从自己手腕伸出的一小截纱布，想，才没有全身而退呢。
*
裴清于就真的很安分地住了下来，偶尔下楼吃橘子，其他时间都在睡觉。
有时候睡得迷迷糊糊，能感觉到有人掀开他的衣领，长久地注视着什么，那块被他遗忘的刺青会被人认真触摸。
第二天，裴清于醒的时候，陆时琛侧躺在他身边，一只手遮在他眼前挡住落地窗透进来的光，另一只手还攥着他的衣角。
吃过早饭后，那个医生又来了，这次没抽血，是来给裴清于换药的，那伤口太深，医疗舱修复能力有限。
徐历帆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接受完家政机器人的“跪拜”后，进来直奔沙发，拿着抱枕在手边滚了几圈，看到桌子上一小堆橘子皮：“看来我上贡的橘子味道还不错，我朋友包的果园，每颗果子都由专人打光护理，每天还给音乐调理心情呢，下次再给你带点？”
陆时琛想了想，裴清于喜欢吃，问：“你朋友的果园卖吗？”
“啊……我替你问问，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徐历帆搓搓手，谄媚道，“兄弟，你上次抓那个紫眼睛的小帅哥让我看看呗，就给他治治伤，不做别的。”
上次，陆时琛拖着流血的小臂丢进来一个类人形的物件，徐历帆只匆匆看了一眼，那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睛让他魂牵梦萦好多天，眼巴巴地等陆老板心情变好，才登门要人。
陆时琛皱眉，鄙夷道：“那是个alpha。”
“啊？”徐历帆摇摇头，颇为惋惜，“那算了，我恐A同，本来还想救他出火海呢。”
“您怎么站在这里？”
穿着复古白色亚麻长裙的女侍站在二楼正临着大厅的走廊，轻声问道。
二人应声抬头。
裴清于一言不发地站在临着客厅的走廊边，应该是刚上完药，听到女侍的提问只摇摇头，没说话，垂着纤长的眼睫仍看着他们。
徐历帆看到裴清于的瞬间，大脑宕机三秒，活见鬼一样：“他，他怎么在这？”
“他要睡了。”陆时琛把他往书房的方向推了一下：“进去说，你声音太吵了。”
“不，不是，”徐历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中心处理器都要烧了，“你们，啊？”
徐历帆对裴清于的印象已经颠覆了，从那个没勾搭到手的“乐子”转变成自己差点被发配776开垦荒星的幕后主使，现在他对这个人的心理阴影面积长12厘米，宽9厘米。【1】
裴清于转身进了房间，女侍对陆时琛微微低头，等着他的吩咐。
陆时琛看着裴清于关上门：“吃完药给他送一杯牛奶，药碗不要刷，我回头检查。”
*
裴清于像是一个月没睡过觉了一样，除了必要的生理活动，基本都处于睡眠状态，偶尔坐在床边发呆，一点都没有要反抗的样子。
陆时琛很满意，以为他终于通人性了，又不好把人逼太紧，显得他多不通情达理一样，把原本的保镖撤了，只留了女侍提醒他吃药，但门还是锁着。
直到下午，他在马角沱观察新药样本数据对比的时候，徐历帆逃命似的撞开分析室的门。
“你撞鬼了？”陆时琛摘下手套，合上机器，蹙眉道，“再不敲门就进来试试呢。”
徐历帆一路跑上来的，干咽了一口口水，上气不接下气：“你们，们到底什么关系？”
陆时琛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谁？”
“就，你家那个呀，之前我们还一起吃过饭来着，”徐历帆含含糊糊，“你们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陆时琛立马否定：“我们没谈过。”
徐历帆摸着下巴，忽然凑近：“你为什么要用‘过’这个字？哦！我知道了，分了！前夫哥！”
“你胡说什么！”
“那就是没分！”徐历帆脱口而出，“我就是好奇跟他搭了两句话。”
陆时琛神色微变，下一秒拿起桌上的终端。
果然，彭城热点第一条“六年前新区突袭再翻转”、“虚报伤亡人数”、“失踪工人首次发声！”、“WCN深陷信誉深渊”。
时隔六年，新南城区重建，这个紧要关头爆出这种事情，城议司立马成立调查组寻访当事人，把原本的记录重新翻出来，果真查出些许端倪。
光网飞速发展的新星际，仅仅一上午时间这条新闻已经传到一央区了。
“……我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真的，我不是故意把他放走的。”徐历帆急得在陆时琛周遭打转。
陆时琛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不要来问我！”
“那问什么？”
“问问一央区哪里的墓园风景最好！”
【1】成年人的心脏长12厘米，宽9厘米，徐大少的心理阴影遍布整个心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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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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