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原从筝眼睛向上翻着,不耐地说:“你都这样了,还要说离婚,等你好了我们再谈。”他迎着阮煜的目光,“你到现在都没和我说崔辞的情况,你和我不熟,我理解。现在崔辞醒了,你可以说了。”

阮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缓缓道:“医生说,辞哥的腺体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少则三四个月多则终身都散发不出也闻不到信息素,和beta没什么两样。”

崔辞听到这个结果,不悲不喜,神色如常,“原从筝,你听到了吧,我现在和beta没什么两样了,满足不了你的需求,你只能和我离婚了。”

原从筝却很不高兴,“你现在这个样子,你非要和我说这些吗?”他快速地瞥了阮煜一眼,声音低缓,态度温和了些,“这些等你出院再说,好吗?”

崔辞半阖着眼,疲惫地说:“那我出院就和你办离婚手续。”

原从筝还想说什么,医生开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三个学生和实习生,他噤了声,抬眼看向为首的医生。

阮煜也一同看向医生,急切地开口问:“医生,你看看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走到崔辞的床前,看了下手里的病历,问:“崔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崔辞答:“还可以,就是腺体很痛,脖子稍微扭一下就痛得厉害。”

医生了然,“毕竟你刚做完腺体的手术,腺体创面较为严重,痛是很正常的。那你的头会痛吗?”

崔辞摇不了头,只能眼睛眨眨,表示否认,默默地回答:“不痛。”

医生:“腺体里的神经是连接在大脑的,你现在头不痛比较幸运,但也可能是短暂的。后续你可能会出现头痛、短暂失明、短暂失聪,心情躁郁的后遗症,想必家属应该都和崔辞说了,这个后遗症如何我无法准确预判。”他看了眼阮煜和原从筝,“待会家属带着病人去二楼预约拍个腺体的片子,拍完交给我,我在五楼的三号办公室,病床前挂着的文件夹上有我的名字。我看你登记的信息是已婚,伴侣是omega吗?”

崔辞没说话,避过这个问话,原从筝说:“是的,我就是他的omega。”

医生说:“病人崔辞现在基本和beta无异,腺体不能分泌信息素,安抚不了omega,他的□□、抚摸、甚至纳入式性`行为都无法缓解omega的发情的燥热。通俗来说,以前的崔辞可以缓解百分之百的发`情期,现在的他连百分之一都做不到。病人的omega要做好准备,尽力安抚好病人,虽然他现在闻不到信息素,但已经结合过的omega多散发信息素,对腺体有好处,病人的康复机率也会大大提升。”

原从筝开口问:“康复机率有多大?”

医生说:“我不太确定,要看腺体的片子后才能确定。以手术结果来看,大概百分之四十。”医生轻轻往下按压着崔辞的脖颈,崔辞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痛,医生说:“现在知道痛了?拿剪刀戳腺体的时候就没想到痛?家属要每天定时换纱布,用腺体专用的消毒水消毒,我看完片子,会开药单,家属去医院的药房或者去外面药房开药都可以。消毒完可以涂抹在腺体上,这些等我看完片子再和家属强调。”

崔辞说:“谢谢医生了。”阮煜也在后面重复了一遍崔辞的“谢谢医生了”,两人一个声音小,一个声音偏大,倒也挺和谐的。

医生颔首,他身边的白大褂在笔记快速记着。医生抬腿就要走出去,阮煜像拦护士一样拦住了医生,他很仔细地看了文件夹上的医生的名字,问道:“何医生,辞哥,辞哥他现在能吃饭了吗?”

何医生答道:“可以的。”说罢,一群白大褂退出了病房。

原从筝坐在了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滑动着屏幕,眼睛却黏在了崔辞的身上。

阮煜仍站在病床前,问:“辞哥,你饿了吧,我下楼买饭给你吃,好么?”

崔辞的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可眼神还是静默的,瞳孔是深不见底的黑,显得落寞,“不用了,阮煜,太麻烦你了。我现在也去不了奶茶店,之前说要招兼职,现在这件事也拜托你了,麻烦你了。”他顿了下,环顾四周,“我的手机呢?”

原从筝把崔辞的手机递给了他,“之前我被公`安局带走问话,没人在医院,护士把手机给我了,我拿你手机打给阮煜,叫他来的。”

崔辞没理原从筝的解释,接过了手机,给阮煜转了两千块五。阮煜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向转账,没收。

崔辞说:“这不是工资,是奖金,工资月底我还会照常发的。这些天,我回老家,现在又受了伤,店里都要你照顾着,你收了,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阮煜盯着手机屏幕,眼神异样,但他很快就敛去了,转而很愉悦的神情,眼尾扬起,崔辞注意到他的右边嘴角有一个很浅的酒窝,倏而淡下消失了。阮煜点了收款,语速很快,好像每个字都烫嘴似的,“那谢谢辞哥了。”

“嗯,阮煜,你先出去吧,我和原从筝有事情聊。”

阮煜惊觉他称谓的变化,心里诧异,“那我先出去了。下楼给你买点吃的,辞哥你一下午什么都没吃,别饿坏了,吃完饭下楼拍片子。”他轻轻地走出了病房,装模做样地走了很远,弄出哒哒的脚步声,后又偷偷地蹑手蹑脚地折返回来,伏在病房门前听。

原从筝放下手机,说:“崔辞,你还要和我谈什么?”

崔辞卧在床上,阮煜先前把病床的小餐桌支起来了。崔辞的手肘撑在桌子上,两手拖着脸,脊背弓起来,这样他的脖子就完全放松下来,稍微缓解了一点颈后的疼痛。崔辞的眼睛瞥向窗外,窗外什么都没有,天也变得灰扑扑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景色。可崔辞一直看着,避免与原从筝的视线交汇。

“你刚才没有回答我,是不是我一出院就离婚?”

原从筝说:“你没有听医生说吗,我要散发信息素安抚着你,这样对你康复有好处。”

崔辞呼吸着空中的气息,什么都没有,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崔辞乍得不习惯,鼻尖泛酸,他吸着鼻子,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只需要你的回答。”

原从筝原本想说的“是”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空气里似乎存在着某种力量阻碍着,他怪罪于这种力量,却别扭地忽略心中隐隐的不情愿的情绪。

他们俩又回归与曾经熟悉的沉默当中。

崔辞的鼻尖的酸更明显,充满整个鼻腔,他又用力地嗅吸着。他从床头柜抽出纸巾,擤着鼻,可是他并没有鼻涕,纸巾却湿了,他的泪滴落在了纸上。

崔辞的泪来得猝不及防,他快速地又抽出几张纸巾,手忙脚乱地擦着脸。

突如其来的悲伤塞满了崔辞的心,他无处宣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伤,但是情绪像关不住的阀门,滔天的骇浪冲他奔涌而来,他溺毙在海浪中。他的情绪完全失控了,他感知不到腺体的存在,他的身体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块。

“你怎么了?崔辞?”原从筝想到医生口中说的后遗症,居然来得如此之快。他来到床前,伸出手,想要将崔辞搂住怀里,崔辞强硬地打掉了他的手,“你不要碰我。”

崔辞完全被忧郁裹挟,他挣脱不出。他憋闷着,有一棵茁壮的树在他身体里盘踞,崔辞觉得四肢都要长出枝桠,穿破血肉。他猛得用力地捶打身下的桌子,一下又一下,□□带来的痛驱散了一点悲伤,崔辞忍不住怪向原从筝,他的控诉混着血泪,令原从筝胆战心惊。

“你为什么要捉着我不放,我错了,两年前答应和你结婚是我的错。你放过我好么?你现在有了喜欢的人,又恋爱了,那就果断地和我离婚,为什么要犹豫不决。我刚才说出院就离婚,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现在都没用了,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工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崔辞语序颠倒,alpha的所有特质在他的身上都不复存在,他只是一个腺体受损的可怜alpha,脆弱不堪。

阮煜快速地推门进来了,抱住了崔辞。崔辞泪眼朦胧,看不清面前是谁,本能地回抱住阮煜。崔辞的泪浸湿了阮煜的衣襟,阮煜不在意,轻柔地抚摸着崔辞的后背,他包容着崔辞的受伤的棱角,拿出他全身心的耐心与温柔。这个抚摸的动作,阮煜曾在心里想了上万遍,他自然地接受着崔辞的贴近,可心里却颤抖得不行,指尖都微微发抖。隔着衣物,阮煜能感知到只属于崔辞的味道,不是信息素,更不是香水味,而是崔辞散发出来的令他上瘾的妥帖安稳的气味。他虔诚庄重地抱紧崔辞,活像一个狂热的信徒。

阮煜尽量地不让自己的声音抖动,“崔辞,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眼睛会痛的。你不要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原从筝冷眼地看向阮煜,像一条蛇,滑腻阴冷的视线在阮煜身上经久不散,他轻轻地说:“崔辞,我答应和你离婚,你出院后我们就离婚。”原从筝不等回答,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alpha。原从筝反应过来,但他的脚步不停,一直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是他从不停下,他从不会为某人而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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