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的蓝光亮起,闪烁几秒后熄灭,发出细小的声音,“欢迎回家。”
比库奇更为智能一些,但已然过时,内置芯片长久没有更新,只会做出最简单的指令。
方随把灯打开,机器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问候使命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稳步移开,客厅再次变得空荡荡。
电话挂断后,方随立刻检查了陈恪暄的定位信息,确实显示在家中,稍稍放了心。
确实已经很晚,早就过了陈恪暄平时入睡的时间,料想刚刚的通话应该打断了他的睡眠。
方随缓缓踱上楼梯,在陈恪暄房门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门把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换了个新的密闭环境,嗅觉才重新有了反应,方随脱掉沾染了酒气和汗味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换好睡衣躺到床上,以为会因疲惫而产生的困意并没有到来。
他重新起床,打开走廊的一盏灯,静悄悄地走到陈恪暄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按下了门把手。
柔和的光有一小部分照进漆黑的卧室,视线范围内仅仅是可以视物的程度,并不刺眼。
方随走到床边看着平躺着入睡的陈恪暄,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
平缓的,温热的,安全的。
“抱歉,你继续睡。”陈恪暄似乎被惊扰到,睁开了眼睛,方随迅速移开自己的手指。
昏暗中,方随感受到了视线的凝固,心虚促使他再度道歉,“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灯亮了。
方随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陈恪暄静静地看着他。
方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有点发烧?”
最近确实流感盛行,再加上气温降低,生病的人很多,方随特意叮嘱了纪助理暂时这段时间不要让他立刻接触特别多的人,一是循序渐进,二是他现在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好,抵抗力可能不行。
方随摸上陈恪暄的额头,一时不能确定,俯身轻轻地把他的额前碎发撩开,额头抵着额头贴上去。
额头的热度不算明显,但陈恪暄口鼻呼出的气息却相当灼人。
“你……”
“我要睡觉。”陈恪暄把方随推开,灯光也重新关上,房间再次陷入了黑暗。
方随默不作声地离开,去医疗箱找了点退烧药——还好出院之前他找梁医生要了一份药品清单,否则现在可能还真的会有点难办。
再次进入陈恪暄的房间,方随直接把灯打开,水杯放到床头,掀开被子。
不正常的热度立刻扑面而来,“吃完药再睡,不然等下我可能要直接带你去医院。”
陈恪暄瞪着他不说话,方随坐到床边有些无奈,毕竟以前的陈恪暄好像没有这么不听话。
大约也是一个流感季,应该是夏末秋初,天气刚刚泛凉的时候。
方阳上学前特意脱掉了妈妈准备的臃肿衣服,穿得又轻薄又好看去参加学校组织的郊游,回来没进门直接倒在了家门口。
方随把她拖进屋,妈妈一边骂她一边用湿毛巾给她降温,爸爸给家庭医生打完电话后也加入了斥责的阵营,最后因方阳的嗷嗷大哭暂停。
父母已成为方阳的敌对势力,唯一能拉拢的便只剩下方随。
“哥哥,我好难受呜呜呜。”白嫩的脸蛋烧得红扑扑的,眼睛泛着摇摇欲坠的水光,看起来可怜极了。
“没关系,明天不用上课。”方随安慰她。
方阳眼泪止住了一点:“老师会不会说我。”
“刚刚爸爸已经给老师打电话请假了。”
“呜呜呜哥哥,呜呜呜呜。”哭包方阳眼泪不带停的,妈妈有点烦了,喊方随,“你过来把妹妹的嘴捂住,不然我忍不住要揍她了!”
方阳哭得更大声,方随走过来按住方阳的嘴,松开,按住,松开,按住,哭声开始变得有些滑稽,像是青蛙发出的悲鸣。
方阳瘪着嘴停止哭泣,哭肿的眼睛看看哥哥,看看妈妈,又看了站在门口朝着这边看的爸爸,扑哧笑一声,又迅速绷住,重新开始哼唧。
方随拍了拍她的嘴,以示警戒,方阳识趣地停下了哭泣,毕竟她确实也哭累了。
很快家庭医生赶来,配制了药片,给了医嘱这才离去。
爸爸妈妈对视了一眼,“我和妈妈还有工作,你照顾一会儿妹妹。”
方随接下了这个活。
吃过药后的方阳安静很多,方随在旁边拼着飞行器模型,时不时的给她重测一□□温。他已经学会了如何照顾人。
后面方阳醒来了一次,方随给她倒了点水,没等喝完,卧室门被打开了。
方父对方随说:“隔壁的孩子好像生病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他?”
方阳呛了一口水:“不要,我要哥哥陪我。”
“你好好喝你的水!”
方随把杯子接过来放到一旁,爸爸接着说:“隔壁那家人的保姆一时回不来。”
他指了指窗户,外面下雨了。
去陈恪暄家的短短一小段路程,爸爸讲了很多:隔壁保姆的孩子生病了,下午给他送饭,在家照顾了会儿,雨又突然下大,她家住在贫民街区,恶劣天气出行很不方便,原本打算跟陈恪暄说一声今天不回去,在接通通讯后发现了他的声音不对劲。不敢跟雇主说,毕竟是自己的失责,于是只好找到了他们。
最后爸爸讲:“遇到能帮助的我们还是稍微帮助一下,小朋友生病了可能会脾气比较坏,我们见谅一下。”
入户门是指纹锁,保姆给了他们访客密码,得以顺利进入。
门厅有少量的雨水,方随和爸爸进去之后把门关紧,防止风雨再度卷入屋里。
两人一同上了楼,找到了陈恪暄的房间。
窗户和窗帘紧关着,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显得黑暗的屋子变得更为寂静。
方父用家庭医生留下的检测试纸测出陈恪暄得的是和方阳一样的流感,便拍了拍方随的肩膀,“交给你了,我去楼下把他家的地面清理一下。”
陈恪暄在方父为他检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不过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方父一离开,屋子里变得更为寂静。
多少次面对这个邻居,方随体会的都是难堪或是尴尬,所以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对话。
他把药片从锡箔包装里抠出来,一时没找到水,又担心手上的温度把药片外衣融化变得更苦,便将药片先放到了床头旁。
来的时候好像在楼下看到了饮水装置,方随对这里并不熟悉,准备摸索一番,搞点水上来,陈恪暄却已经伸出滚烫的胳膊,拿起药片直接放进了嘴里。
“咽,咽下去了吗?”长时间不说话,方随的嗓子有点干。
“嗯。”
“哪里有水,我给你倒点水。”
“不用。”陈恪暄停顿了片刻,喉咙有些嘶哑,声音也很微弱,“谢谢。”
“你房间里有水吗?”方随四处看了看,没有等到陈恪暄的回答,就在门口位置发现了饮水装置。
下层放着一个杯子,方随接满水端到陈恪暄面前,“喝一点,医生说生病了要多喝水。”
被陈恪暄的手触碰到,方随没有松开水杯,而是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手,“你发烧很严重。”
是测温而不是交握,方随很快松开手,陈恪暄顺利拿到杯子,微微抬起一点身子把水尽数喝掉。
他的脸上尚带有热气的红,仿佛失了往日的冰冷。
方随重新从医疗箱翻出两粒药,是家庭医生叮嘱高热的时候才能吃的。
递给陈恪暄,拿过杯子打算再接一杯水,然而药片已经被陈恪暄再次送入口中,咽了下去。
不苦的吗?如果是方阳,肯定要闹着吃好多的糖。方随想。
方随将药片递过去,“很晚了,吃完才能好好休息。”
往日里苍白的唇变得红红的,像是曝晒过后的玫瑰花瓣,干涩却柔软。
方随把药片顺着他的唇缝抵过齿列送入口中,并将水杯放到他的唇边。
这是他对待方阳的方式,然而对待陈恪暄完全不奏效。
缓慢地,用牙齿细细地咀嚼,和品尝和进食相比,更像是在磨牙吮血。
方随看着陈恪暄,他并没有说话,但方随却好像无师自通地看懂了他的意思——吃了,所以,行了吗?
方随心里猛的一沉,放下水杯。
他是知道自己有这个缺陷的,无法像常人一样顺利感知情绪,也无法对情绪做出准确判断,以及,产生一些别人轻而易举会产生的情绪。
爸爸妈妈想了很多办法,也做了很多努力,干预得很早,所以从小到大没有人发现方随有这个问题。
但今天,他是有些丧气的。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陈恪暄突然对他表现出类似——仇恨的情绪。
方随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整理了一遍关于陈恪暄的康复治疗备忘录,没有对他进行信息素检测,但也许今天不适合做这个。
做完这些,他又去卫生间整理换下来的衣物。
在放进洗衣机清洗之前,掏出了口袋里的糖果。
有七种颜色。
下班之前,方随去休息间打开罐子每种味道拿了一颗。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外出归家总会带一些礼物回来,妹妹会蹦着尖叫,他不会,但他隐隐期待,后来他才知道那种情绪也叫开心。
他想起父亲说的话。可能小朋友生病了脾气会变得比较坏。所以是因为生病。
舌尖肯定还泛着苦,得用糖来抵一抵,方随挑了一颗,再度走到陈恪暄的门口,这次先是敲了敲门,然后将门打开。
灯还在亮着,方随喊:“陈恪暄。”
陈恪暄睁开眼睛,包裹着玻璃纸的粉色糖果顺着一道弧线飞到他的面前。
“甜的。”
他才发觉嘴里是苦的。
方随:他超恨
陈恪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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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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