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镀色时间也到了,方随带着陈恪暄再度回到工作室,取出飞行器模型拿到卧室,仔细端量了一番,十分满意。
他把模型塞给陈恪暄:“是不是很好看,亮晶晶的!”
陈恪暄很少看到方随如此明显的雀跃,方随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兴奋,略微有些尴尬地解释:“这是专业课的实操作业,也是我第一次独立完成的项目。”
从图纸到建模再到成品,一步一步构造完善,创作出独属于自己的作品,这种感觉非常的好,不过在一开始他并没有表现出来,镇定且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答辩,获得了公投及内评的第一名,直到此时见到模型终版,他才觉出自己难抑的开心。
父母教过他,人际交往中不易锋芒过盛,不然容易引来妒忌或非议,但在陈恪暄面前,他丝毫不担心会得到这样的负面反应,不过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他比他年纪大,自然要稳重一些。
陈恪暄指着某个地方问:“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方随进行解答:“这个是翼尖浮筒,向上翻转可以减小空气阻力,提高最高时速。”
“这个呢?”
“这个是连接尾撑和机身的机构。”
陈恪暄换了个地方指,方随接着解答:“这个地方是用来装置雷达的,之前进行了几次模拟分析,发现如果做成完全隐匿式的效果比不上这种外置式的,所以降低了美观度,选择了安全性。”
陈恪暄认真地说:“你很厉害。”
方随陡然得到他这么直白的夸奖,有些不适应:“还好。”
陈恪暄纠正他:“不是还好,就是很厉害。”
方随睫毛轻颤,趴在桌子上看着漂亮的模型,犹豫了几秒,小声地说:“我是第一名哦。”
说完又笑笑,“我父母都是做这一行的嘛,他们都很厉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他们差得太远。”
陈恪暄打断他:“你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飞行器工程师。”
方随抿唇轻笑:“也不一定啊,说不定以后我去做厨师了呢?”
陈恪暄愣了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方随是在逗他,硬声硬气道:“你做的菜这么难吃,怎么好意思说要做厨师的?”
方随抬手摸了摸飞行器的舷窗边框,“这么说来你可以做厨师的,你做饭真的很好吃,如果你开了一家餐馆,我愿意天天光顾。”
陈恪暄没吭声,直到方随抬头歪着脑袋看着他,陈恪暄才低声说:“谁要做你的厨师。”
方随托着脸颊问他:“那你有以后自己想做的事吗?或者喜欢的东西?想上什么大学呢?”
陈恪暄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方随温声道:“可以考虑考虑,上大学其实挺开心的,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但是如果学的都是自己不喜欢的,可能就没那么开心。”
陈恪暄看向他,“你的学校怎么样?”
方随想了想,说:“我的大学偏工业类的专业比较好,你有感兴趣的专业吗?”
陈恪暄看着桌上摆着的模型,方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的专业是飞行器制造,其实这只是一个大类专业,狭义上的飞行器是我做的这个模型,星舰也属于飞行器的一种,构造更加复杂,包括一些电子信息化程序要求的精度也更高。”
“高中基础学科的话,对结构力学的考察比较严格,初录之后还有小测,成绩合格才能被录取,你的物理学得怎么样?”
陈恪暄说:“不太好。”
方随在脑内回想:“我好像看过你的成绩单,分数挺高的啊。”
陈恪暄说:“最近不太好。”
在这之后,方随主动负责起了给陈恪暄补习的任务,最初是标注好知识点发送过去,并答疑习题,后面发现效果不是很好,只好考虑线下指导。
地点定在了陈恪暄以前的家里。
方随接到陈恪暄的时候还在问他:“你跟你家人怎么说的?出来玩吗?”
陈恪暄说:“没人管我。”
实际上每次出门之前都会有管家进行详细的问询,去哪里,是否需要配置交通工具,几时回来,事无巨细到有点烦的那种。
坦白来说,他得到的“关心”并不少,然而他习惯了跟方随卖惨,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境遇越可怜,方随会对他越好,容忍度也越高。
他的成绩并不差,即使差,请专门的家庭教师来补习也非常容易,但他选择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方随如他所料的,立刻心软了,主动提出为他补习。
有好几次方随隔了很久才回复他的消息,他就故意没有按时完成方随给他布置的作业,一而再再而三,方随有些生气了,他就开始道歉:“对不起,今天家里有事。”
他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但他知道方随会自行进行脑补,果然,方随语气好了很多,只是催促他的次数变得更为频繁。
方随听完回答之后停顿了一下,从旁边的储物箱里取出一包糖果递给他,“吃吗?”
这是植化衍生课上方随做的,这学期开始方随辅修了另一个专业课程,课程量变多,所以也比之前忙很多,甚至睡眠时间大幅降低,空余时间几乎全部分给了陈恪暄,不过他并没有特意跟陈恪暄说过,因为方随不想让陈恪暄觉得他在推诿或是嫌他麻烦。
包装很简单,但又很精致,上面还坠着一颗粉色蝴蝶结,陈恪暄接过糖果拆开一颗,状似不经意地问:“买的吗?”
方随说:“不是,朋友做的,好吃吗?”
舌尖将硬质糖块在口腔中顶了一圈,滋生出酸涩的味道,陈恪暄面无表情地说:“难吃死了。”
方随有点失望,所有的剂量都是精准称重过的,温控设备也很智能,按理说不会出错啊。
他伸手从袋子里取了一颗尝了尝,柚子味的,酸酸甜甜,带着清新的果汁香气,他疑惑地说:“很好吃啊,不好吃吗?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柚子?”
说着他又挑了颗草莓味的递给他,“你尝尝这个呢?”
陈恪暄没接,方随顾着看路,直接把糖果放在了他身上,“柚子是我们的实验田长出来的,今天刚刚萃取出来纯度汁液,新鲜添加的,草莓用的是香精,虽然我做饭难吃,但总不至于做什么都难吃吧?”
陈恪暄不悦的神情缓解了不少,“你做的?”
“对啊。”方随说,“你是不是故意说难吃的?”
陈恪暄呵了一声,“明明是你故意说别人做的,如果不好吃的话还可以不承认是自己做的。”
被发现了。
方随心虚地笑笑:“但很好吃啊,要么是你味觉坏了,要么是你故意找茬。”
陈恪暄没理他,把头转向另一边看着窗外,方随见他不说话,故意说:“那你还我吧,不能让你吃难吃的东西。”
陈恪暄还真就还了回来,这下方随不知道怎么搞了,原本他只是想逗逗陈恪暄,没想到陈恪暄好像真的生气了。
他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问他:“你生气了?”
陈恪暄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哪有送人的东西又往回要的?”
方随把“不是你说不好吃的吗?”这句话咽下,谨慎地开口:“那好吧。”
陈恪暄沉着脸,显然对他这句话很不满意:“什么叫那好吧?”
这下方随彻底懵了,不就是个吃糖的事吗?怎么突然搞得这么复杂,为什么好像要开始吵架?
他疑惑地问:“那你要我怎么说?”
这句话之后,两人之间没有了交流,吵架的前奏戛然而止,方随放松了许多,开始思考等下该给陈恪暄讲些什么,课程还是要循序渐进的,不过查漏补缺也很重要,可以让陈恪暄先做一套题,找到他薄弱的部分,这样他也有时间在旁边写自己的作业,非常好!
车停下,进门,方随四处打量了一圈,问他:“平时这里没人住吗?”
陈恪暄嗯了一声,方随说:“但是打扫得很干净,现在的家庭机器人做不到这种整洁度,还是你家之前那个住家阿姨来打扫的吗?”
“不知道。”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路过拐角处,方随在金沙树菊的位置停下,浅紫色的薄透花瓣舒展着,散发出幽幽的香。
这是罕见的兰花品种,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上次见到金沙树菊同样也是在陈恪暄家里,只不过当时没好意思停下来观赏,现在他和陈恪暄的关系好了很多,也就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脚步。
陈恪暄瞥他一眼,自己上了楼,方随给金沙树菊拍了几张全景照和细节照,并详细记录下花型和香气,然后才上去找陈恪暄。
一切按照规划,方随先是让陈恪暄开始做试卷,自己则是在旁边写自己的作业。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沙沙的书写声,方随甚至觉得比自己在图书馆学习的效率还高,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了好几项作业,没来得及开心,抬头看见陈恪暄正在悠闲地转笔。
“你怎么不好好写试卷?”方随问完的第一反应是说不定他已经写完了,最多只算学习态度不端正,所以语气还算温柔,结果拿过试卷一看,空白,翻了个面,还是空白。
方随皱眉:“你在干什么?”
陈恪暄微微有些发愣,他是真的走神了。
“你太过分了,你这样不但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是浪费我的时间。”方随生气地说。
陈恪暄觉得他说的话非常刺耳,“你怎么就浪费时间了?刚不还在那写字吗?头都没抬。”
“陈恪暄!”
陈恪暄嘴唇抿得紧紧的,丝毫没有认错的想法,“跟我在一起就是浪费时间,那你赶紧走吧,我不耽误你了。”
方随很少生气,准确来说是很少这么生气,他不懂为什么陈恪暄突然就开始发脾气了,没有任何预兆的。
他没有和人发生过这么难堪的冲突,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避,也真的这么做了。
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方随说:“那我先走了。”然后拎着背包离开了陈恪暄的书房。
每一步都走得很恍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却以争吵告终。不对,应该不算争吵,还好他离开得早。
发动引擎,车身微微震动,方随迟迟没有踩下油门,他意识到离开并不代表事情被解决,逃避只是短暂且无用的隔离措施,结果只会随着搁置的时间推移变得更糟糕,最大的可能是以后不会再和陈恪暄有任何的联系。
他看向放在前档位置的糖果,给陈恪暄发了个消息:给你的糖你还没拿走。
算不上主动求和,但方随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再发一条别的什么的时候,陈恪暄出现了。
方随打开车门走过去,把糖果递给他,陈恪暄接过去,往前一步,两条胳膊环绕住方随的脖颈把他牢牢地抱住,脑袋搭在了他的颈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呼吸着,胸口传递着起伏的心跳。
未发酵的争吵似乎就这么消失了。
方随把他推开,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去把试卷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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