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命运的悬崖边缘

可他不能说。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女儿眼里无所不能的父亲,他怎么能让女儿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个家推到了悬崖边缘?怎么能让女儿跟着他一起承受这份绝望?

“没事,爹不累。”于振海放下汤匙,强装出轻松的样子,“就是在忙一个新项目,等忙完了,爹就陪你和你娘去巴厘岛度假。到时候咱们住最好的酒店,吃最好的海鲜,好好玩几天。”

他伸手摸了摸于素兰的头,手指有些冰凉,带着烟味。于素兰能感觉到,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连摸她头发的动作,都比以前轻了很多,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看着父亲的眼睛,她知道,父亲在骗她——那个所谓的“新项目”,一定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那个“巴厘岛度假”,也可能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

可她没有拆穿。她只是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啊,爹,我等着呢。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哎,好,好。”于振海连忙答应着,不敢再看女儿的眼睛,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秘密。他拿起银耳羹,大口大口地喝着,滚烫的羹汤烫得他舌头发麻,他却像没感觉一样——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他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才能不让女儿看到他的脆弱。

于素兰看着父亲的样子,心里更疼了。她站起身,说:“爹,您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我先回去睡觉了,您也早点休息。”

“好,好,你早点睡。”于振海头也没抬,声音有些沙哑。

于素兰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父亲——他又拿起了那份文件,眉头皱得更紧了,烟缸里的烟蒂,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她轻轻带上房门,把父亲的疲惫和慌乱,都关在了书房里。

回到房间,于素兰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冷冷的洒在她的脸上,她不知道父亲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知道这个家会不会出事,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父亲能平安度过难关,祈祷这个家能一直好好的,祈祷那个“巴厘岛度假”的承诺,能有实现的一天。

1931年11月15日,是于振海约定好和乔治结算第一批茶叶利润的日子。也是他能否挽回于家命运的关键一天。

于振海却比往常早醒了一个时辰,天还没亮就起了床,动作麻利地换上了那件他最珍视的藏青色绸缎长衫——这件衣服是他十年前在广州定制的,料子厚实,绣着暗纹,只有在谈重要生意或逢年过节时才舍得穿。

他站在穿衣镜前,仔细整理着衣领,又用梳子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镜中的男人虽然眼角有了细纹,鬓角也冒出了几缕白发,却依旧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与沉稳。只是那双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老爷,早饭准备好了,是您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和油条。”老管家陈叔端着早餐走进来,看着于振海一丝不苟的样子。这些日子,他看着于振海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心里满是担忧,却也知道劝不动这个一心想靠茶叶航线翻身的老爷。

于振海点了点头,走到餐桌前坐下,却没什么胃口。他用勺子舀了一口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却迟迟没送进嘴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和乔治初次见面的场景——乔治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烫金的“东印度公司代理商”名片,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将茶叶航线的利润描绘得天花乱坠:“于先生,这条航线一旦打通,您每年至少能赚三十万银元,用不了三年,您就是东南亚最大的茶叶商人!”

为了这个“三年之约”,他押上了于家所有的家当——五家绸缎庄、两座宅院、还有向华侨商会借来的二十万银元,甚至连妻子林婉容的嫁妆首饰,都被他偷偷拿去当了。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恐慌与期待中度过,既怕乔治是骗子,又盼着利润能如期到账,好让他能还清债务,给家人一个交代。

“陈叔,把我那只棕色的皮箱拿来,里面放着合作协议和账目。”于振海放下勺子,声音有些沙哑。他必须亲自带着协议去,确保每一笔利润都能算清楚,不能出任何差错。

陈叔连忙去取皮箱,看着于振海小心翼翼地把协议和账目放进箱子里,忍不住劝道:“老爷,要不我陪您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于振海摆了摆手,拿起皮箱就往外走,“你在家看好家,等我回来,咱们中午加餐。”他说这话时,刻意提高了声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安慰陈叔。

街上的薄雾还没散去,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几个早点摊贩在忙着生火摆摊,空气中弥漫着油条和豆浆的香气。

于振海提着皮箱,快步走向码头方向——乔治的“东印度公司办事处”设在码头附近的一栋三层小楼里,那里交通便利,来往的客商很多,之前他去过几次,看到办事处里人来人往,工作人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起来十分正规,这也让他稍稍放下了心。

可今天,当他走到小楼前,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往日里敞开的大门紧紧关着,门口的“东印度公司办事处”招牌歪斜地挂在墙上。

于振海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用力推了推大门——门竟然没锁,一推就开了。他提着皮箱,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办事处里一片狼藉,办公桌椅东倒西歪,文件散落一地,有的被撕成了碎片,有的被踩在脚下;墙上的航线图被扯下来,只剩下半截挂在墙上,上面的标记被涂抹得乱七八糟;原本放在柜台后的保险柜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留下。

“有人吗?乔治先生在吗?”于振海大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他颤抖着走上前,捡起地上的一份文件——正是他和乔治签订的合作协议,上面的“东印度公司印章”和乔治的签名清晰可见,可此刻,这熟悉的印章和签名,却让他心里一阵发寒。

他又捡起几张散落的文件,有“茶叶运输清单”“船员名单”,还有几张乔治所谓的“海外客户订单”。他仔细看着这些文件,越看越心惊——清单上的运输日期和港口名称模糊不清,船员名单上的名字重复了好几次,订单上的客户信息更是漏洞百出,连最基本的公司地址都没有。

“不可能……这不可能……”于振海喃喃自语,手里的文件掉落在地上。他踉跄着走到柜台前,拿起电话,想给乔治打过去,却发现电话线早已被剪断,听筒里只有“嘟嘟”的忙音。

他这才明白,自己被骗了!那些所谓的“正规办事处”“专业工作人员”全都是乔治精心布置的骗局,那些看似详细的协议、航线图和订单,也都是伪造的。他押上的五十万银元,还有于家所有的家业,都像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就打了水漂。

于振海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皮箱从他手里滑落,里面的协议和账目散了出来。他伸出手,颤抖着捡起一张协议,手指冰凉,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响起乔治的声音、妻子的叮嘱、女儿的笑声,还有华侨商会催债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尖刀,扎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自己当初不顾陈叔的劝阻,执意要投资茶叶航线;想起自己偷偷当了妻子的嫁妆,却骗她说“拿去周转生意,很快就还回来”;想起女儿期待的眼神,说“爹,等赚了钱,我们去巴厘岛看海”。可现在,他不仅没能给家人带来幸福,反而把这个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真傻……我真傻啊……”于振海抱着头,绝望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在散落的文件上,晕开了墨迹。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偿还那些巨额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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