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芮霜去礼部的事，在朝堂上就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短暂地激起几圈涟漪后，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毕竟，在众人眼中，礼部不过是个清水衙门，平日里处理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根本接触不到真正的权力中心。
「陛下此举，是想让寒曦王远离朝堂纷争，也好让他收敛锋芒，莫要再锋芒毕露。」
早朝结束后，礼部尚书廖安吉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说道。
「廖大人所言极是，寒曦王年轻气盛，立下赫赫战功，难免心高气傲，如今让他去礼部历练一番，也好磨练心性。」
一旁，吏部尚书附和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对此事漠不关心。
大司马年文俨，这位两朝元老，一生戎马，为景国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虽已年过半百，但依旧老当益壮，在朝堂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泛起一丝不安。
「春闱在即，陛下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将寒曦王调任礼部？」
年文俨心中暗自思忖，「难道，陛下是另有打算？」
科举，一直是寒门子弟入仕的唯一途径，也是皇帝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
而礼部，作为科举考试的具体执行部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有人想要借科举舞弊，安插党羽，那礼部，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想到这里，年文俨心中一凛，他决定尽快将此事告知皇后，毕竟，皇后是他的亲生女儿，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夜，年府灯火通明。
年文俨将夫人蔚云岚叫到书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老爷的意思是，陛下有意让寒曦王插手科举？」
蔚云岚听完，秀眉微蹙，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此事非同小可，我不得不防啊！」
年文俨叹了口气，沉声道，「你明日一早就递帖子，进宫一趟，就说去探望皇后，顺便旁敲侧击一下陛下的口风。」
「老爷放心，妾身明白。」
蔚云岚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暗祈祷，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翌日清晨，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出年府，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蔚云岚闭目养神，心中却思绪万千。
与此同时，皇宫，凤仪宫内。
皇后年如南正抱着自己一岁的女儿厉烨薇，逗弄着她玩耍。
「娘娘，年夫人求见。」
这时，宫女碧荷走进殿内，轻声禀报道。
「母亲来了？」
年如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快请她进来。」
「是。」
碧荷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蔚云岚便在碧荷的带领下，款步走进了殿内。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母亲快快请起。」
年如南连忙起身，上前搀扶起蔚云岚，
「母亲今日怎么有空进宫了？」
「还不是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和薇儿。」
蔚云岚笑着说道，目光慈爱地落在厉烨薇身上，
「薇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发可爱了。」
「母亲说笑了，薇儿还小，哪里懂得什么可爱不可爱的。」
年如南嗔怪地看了蔚云岚一眼，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容。
「娘娘，您看薇儿这眼睛，像不像您？」蔚云岚逗弄着外孙女，目光却悄悄打量着年如南。
「母亲这话说的，薇儿可是皇帝的嫡长女，都说她长得像父皇呢。」年如南掩唇轻笑，眉眼间却难掩疲惫。
「是，是，薇儿自然是像陛下的，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陛下对娘娘和薇儿疼爱有加啊。」蔚云岚顺着年如南的话往下说。
年如南见蔚云岚欲言又止，便知她心中有事，于是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
「母亲可是有什么话想问？」年如南亲自为蔚云岚斟了杯茶，递到她手中。
「娘娘，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心直口快，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见谅。」蔚云岚接过茶，却只是放在鼻尖轻嗅，并没有喝。
年如南见她这副谨慎的模样，心中也猜到了几分，便示意身旁的宫女也退下。
「母亲，这里没有外人，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娘娘，陛下他……可是对寒曦王有什么不满？」
蔚云岚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皇帝的举动。寒曦王手握重兵，又是皇室宗亲，功高震主，历来是帝王心腹大患。
年如南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掩嘴轻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母亲，您想什么呢？陛下他一向敬重寒曦王，怎么会对他心生不满？」
「那……那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他调任礼部？这礼部，可是……」
蔚云岚欲言又止，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年如南收敛了笑容，目光闪烁，却没有直接回答蔚云岚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说道：「母亲，您可知，陛下他……有意为寒曦王选妃了。」
蔚云岚心头一跳，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选妃？寒曦王凯旋而归才多久？怎么突然就要选妃了？
「母亲不必如此惊讶，」
年如南淡淡一笑， 「陛下他，也是为了寒曦王好。寒曦王如今已过弱冠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半女，也该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这……可是……」蔚云岚心中仍有疑虑，却不知从何说起。
年如南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母亲，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陛下他心中自有决断，绝不会亏待了寒曦王的。」
「娘娘的意思是……」
「年家也要选择几个顶好的宗族坤泽出来，不用参选王妃，直接送到王府当妾。」年如南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蔚云岚有些犹豫，年家虽然没落了，但好歹也是百年世家，怎能将嫡出的坤泽送去给人做妾？
「母亲，我知道您在想什么。」
年如南握住蔚云岚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对于年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娘娘的意思是……」
「寒曦王雄才大略，深受陛下器重……」年如南没有再说下去，但蔚云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年如南点了点头，「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朗，微儿尚小，我们年家必须早做打算，才能在这场权力争斗中保全自身。」
「我明白了，娘娘放心，我回去之后，便会着手安排此事。」
蔚云岚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这趟进宫，不仅没有解开她的疑惑，反而让她更加不安了。
「一定要嫡出的宗族坤泽，不可掺假。」年如南像是想到了什么，特意叮嘱道。
「娘娘放心，我省得。」
蔚云岚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年家如今人才凋零，哪里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嫡出坤泽？
「年家和寒曦王府，要交好。」
年如南最后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是，娘娘。」
蔚云岚低下了头，心中却翻江倒海，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年家和寒曦王便有了捆绑关系，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蔚云岚回到年府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年府的大门紧闭着，只有两盏昏暗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更显得府邸的萧条冷清。她轻轻叩响了门环，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暮色中格外清晰。
片刻之后，门房才慢吞吞地打开了一条缝，看到是蔚云岚，顿时睡意全无，慌忙将大门打开，点头哈腰地迎了进去。
「夫人，您回来了！老爷一直在等您呢！」门房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蔚云岚往里走。
年文俨正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手里握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听到蔚云岚回来的消息，他猛地站起身，将书卷扔在桌上，大步迎了出来。
「夫人，你可算回来了！宫里情况如何？」年文俨急切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虑。
蔚云岚轻轻叹了口气，在年文俨身旁坐下，将今日进宫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包括皇后年如南的暗示，以及她对年家未来命运的担忧。
年文俨听完蔚云岚的叙述，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皇后年如南，是他的亲生女儿，自幼聪慧过人，颇有其母的风范。
皇帝膝下嫡出的，如今只有一皇女，若想立储，年家嫡出的外孙女，皇女厉烨薇无疑是最佳人选。
可偏偏，皇后对此事闭口不谈，反而积极撮合年家与寒曦王府交好，这不得不让他心生疑虑。
「老爷，妾身愚钝，实在想不明白皇后的用意啊！」
蔚云岚见丈夫不语，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年文俨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所虑甚远，非我等所能揣测。只是……」
年文俨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妻子，「你确定皇后娘娘说的是‘嫡出的宗族坤泽’？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蔚云岚被丈夫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错，皇后娘娘的确强调了「嫡出」二字。想到这里，她挺直了腰板，语气坚定地说道：「妾身听得真切，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是‘嫡出的宗族坤泽’，不可掺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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