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进门时下意识往桌上看,但很意外的,001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坐在那。
她若无其事地关上门随手捏了个点心尝尝,然后面不改色地吐掉。
她已经被海底世界的食物折磨得快失去味觉了。
莉莉丝视线落在床上那抹小小的背影上。
001自从莉莉丝踏进房门后,就一直僵硬地侧躺在枕头上。
莉莉丝饶有兴趣地歪了歪脑袋,“别生气了,大不了我再赔你一个任务。”
001耳朵动了动,有些扭捏地转过身,“真的吗?”
“当然。”莉莉丝横起秀眉,“我可是最诚实守信的……任务者了。”
001小眼珠子滴溜转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埋着头,含糊嘟囔到:“其实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莉莉丝弯了弯唇,果然,要道歉了是吧,她大度地摆摆手,“没关……”
“我们这次进的童话世界有很多分支,这次的小世界只是其中一个分支而已。”001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基近无声。
莉莉丝嘴角的笑意僵住,然后她看见001一闭眼,仿佛豁出去一般大声说道:“而且我还不小心选了高级难度,对不起!”
莉莉丝脸上的笑意已经敛干净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001。
后者唯唯诺诺地抬起头,“反正我们都互相说过对不起了,就抵消了吧。”
莉莉丝感受到虚无的深渊在把自己往下托,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却只能听见气音。
“我们的对不起是一个性质吗?”
-
随着夜幕降临,璀璨夺目的灯光洒下,整个宴会厅亮堂堂的。
舒缓悠扬的小提琴曲响起,夹杂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开始了上层人士戴着假面的寒暄。
落地窗旁,瑞雅王后随手接过侍者盘子里的红酒,握着杯子晃了晃,直到红酒挂了整圈,才到嘴边抿了口。
一个穿着淡绿色礼服的妇人走上前,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夸赞道:“瑞雅王后,您今天真是太美了。”
瑞雅昂了昂头,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在水晶吊灯下闪出璀璨的光,她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没有接话。
路过的侍者不小心踩到瑞雅赤红的裙尾,在后者温柔的目光里仓惶跪下,“抱歉瑞雅夫人,我是不小心的。”
瑞雅抬手把红酒轻轻放到一旁的桌上,正准备开口,宴会厅的另一边突然爆发出哄闹的声响。
瑞雅随之看去,萨勒国王正从被花团簇拥着的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瑞雅淡淡扫了眼有些肥胖的萨勒国王,微不可查地轻皱了下眉。
她只看了两秒就略过萨勒,看向他身后的威廉王子。
威廉跟在国王身后,小提琴曲已经停了,他感觉楼下众人的目光都粘腻地沾在他身上。
他低着头深呼吸,手下扯了扯自己在房间已经整理过许久的领巾。
瑞雅的视线划过威廉黑色的西服外套,落到一丝不苟的立领衬衫上。
半晌,她满意地弯了弯唇。
似是才想起一侧瑟瑟发抖的侍者,她垂首柔声说道:“没关系,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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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挽着克洛亚的手臂走上台阶。
指尖是很硬挺的触感,莉莉丝手下无意识地摩挲着克洛亚的手臂,眼神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每隔四五个台阶就有一个在边上拉着小提琴的男士,穿着统一的服装,带着笑意看着走上台阶的贵族人士。
莉莉丝太久没走路,以至于行进都有些一瘸一拐的,好在克洛亚绅士地任由莉莉丝借力。
宴会厅的大门被门口迎宾的侍者打开,克洛亚搀着莉莉丝走进去。
“这儿真漂亮。”001躺在莉莉丝的拖尾上,望着天花板上精美的壁画感叹。
莉莉丝也有些呆滞住了,宴会的四壁和天花板描绘着众神,悬挂的水晶吊灯把周围雕刻的艺术品照得格外清晰。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克洛亚看了眼。
克洛亚略长的银发被他用魔法变短,原本沉闷的黑色面具被换成镂空的银质面具,矜贵得真像个贵族公子了。
他察觉到莉莉丝的视线,略略倾身探近,“累了?要休息会吗?”
他有些苦恼似的顿住,“不过这里没有椅子,要不要陪你去后花园偷偷坐一会?”
莉莉丝只定定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镂空的面具已经堪堪露出他漂亮的下巴。
莉莉丝的视线从他精致的下颚线滑到薄唇,几秒后像是突然回魂般抬眼撞进那双悲悯的眸子,“克洛亚。”
“嗯?”克洛亚纵容地把耳朵附过去。
“壁画上,有没有海神啊?”莉莉丝看着克洛亚耳后通红的小痣,声音不自觉地有些轻飘飘。
克洛亚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找找看。”
这样说着,他还真的找了起来。
壁画被人挡住时,他甚至大幅度地晃动身体去看人群身后的画,于是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
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垂着头拽了拽他的衣袖,“不用了,我就是开玩笑的。”
克洛亚侧头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克洛亚!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
莉莉丝和克洛亚同时转身,后者没什么表情地和萨勒国王拥抱了下。
莉莉丝听见周围开始细碎地交谈克洛亚的身份。
“这难道是国王的私生子吗?”
莉莉丝挑了挑眉,视线落到萨勒有些发福的肚子上,原来这就是国王。
“可今天不是威廉王子的成人宴吗?难道萨勒国王要传位私生子?”
莉莉丝懵了一下,成人礼?
就在这时,她看见熟悉的身影走出了后门,莉莉丝愣了下,想和克洛亚交代一声,可见他正和萨勒国王进行着交谈,莉莉丝只能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莉莉丝看着后门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拖着裙子跟着出了后门。
001被颠簸着醒来,它飞到和莉莉丝并肩,“怎么样?找到男主了吗?”
莉莉丝左右看了看,周围只有半人高的花丛在月光的照拂下散发幽深的气息。
她又往前跑了几步,花园里只能听见晚风和虫鸣,和不远处喷泉的流水声,偶尔因为开关门而从宴会厅里传出几秒的乐曲声。
“刚刚还看见的,怎么不见了。”莉莉丝四处寻找着,却没看见一个人影。
“哎哟。”伴随着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莉莉丝只觉得寒意猛得从脚底窜到太阳穴。
她转身后退了几步,也慢慢从淡淡月光下清晰看见了面前的人。
是王子的未婚妻。
莉莉丝怔愣着抬了下头,安妮儿是从窗户里翻出来的,此时窗户半开着,窗帘被微风轻轻拂起,露出里面精致的摆设。
安妮儿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做贼般弓着腰往四周观察,确定只有莉莉丝一个人,她才如释重负般站起身。
她先是把窗户轻轻关上,才昂着头一脸审视,“哟,这不是美人鱼吗?怎么不在海里待着,来陆地了。”
一出口就是阴阳怪气的语调,莉莉丝眨眨眼,目光依次落在安妮儿轻便的棕色夹克衫和同色直筒裤上。
她有些微妙地抬眼看向安妮儿。
安妮儿戴着顶咖色的帽子,头发大概是被束在里面,但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散落了些发丝。
莉莉丝默了几秒,伸手捻起安妮儿颈侧落下的一缕发,拎到她面前,“那你呢?这是公主殿下微服出巡?”
安妮儿撇撇嘴,绕过莉莉丝就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别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安妮儿满意地牵了下唇,随手从腰间拿了个珍珠扔给莉莉丝,“送你了。”
莉莉丝沉默地盯着手里拇指大的珍珠,有些想笑。
这种东西,我在海里都是当玻璃珠扔的。
“安妮儿公主。”呼唤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安妮儿才往后走了两步,此时听见声音猛得往花丛中间一蹲。
莉莉丝垂眼正好能看见她双手合十对着她乞求地眨眨眼睛。
“是你。”艾德看见莉莉丝时愣了下,随后侧身露出后面的威廉王子,“王子,这才是那天救您的医生,您该感谢的不是我。”
莉莉丝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见到王子,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因为安妮儿正在下面拽着她的裙摆。
天知道她穿上这层层叠叠的裙撑有多么沉重,安妮儿让她快站不稳了。
“请问您看见安妮儿公主了吗?”
迎着艾德焦急的神情,和身下沉重的裙摆,莉莉丝面不改色,“没见过。”
艾德离去后,威廉没有跟着走,只是有些腼腆地对着莉莉丝笑了下,“谢谢你救了我,我……”
“没关系,我们去别的地方聊吧。”
莉莉丝轻拍着安妮儿的手,有些咬牙切齿道。
安妮儿松开手注意着后面的动静,直到听见威廉应声后,她僵直的脊背才慢慢松懈下来。
像泄了气的足球,软绵绵地撑在草地上。
莉莉丝带着威廉越走越远,余光注意着安妮儿的动向,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了一出灰姑娘的故事。
“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直到001挡住莉莉丝探向花丛的目光时,她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我不需要报答。”
莉莉丝在心底慢慢补充,只要你成功被我攻略就好了。
迎着莉莉丝恬静温柔的笑,威廉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请问你叫……”
“莉莉丝。”身后传来淡漠的呼唤,像是海啸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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