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梨初肉眼可见的变的焦急,他无时无刻不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安柏沅。吃饭的时候看,安柏沅和夏里谈天说地的时候看,晚上回房间的路上也看,就连睡前也得盯一会儿。可安柏沅就是一副老僧入定一般沉稳,也不避梨初的目光,该吃吃该睡睡。
这样过了几日,连夏里也察觉不对劲,他这些天提着精神与安柏沅闲聊,但兴趣都不大,故语气也有些颓废:“白兄,你为何这几日看安兄的眼神都怪怪的?”
梨初收回目光,否认道:“我没看安兄啊。”
“……”夏里一反常态的没有跟梨初继续示好,只沉默了一会儿就继续跟安柏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翌日一早,梨初悠悠转醒,身侧的床榻已冰凉一片,安柏沅并不在旁边。梨初的思绪清醒了大半,他半坐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卧室。
“白公子,可要洗漱?”门外婢女敲了敲房门问道。
“唔。”
洗漱完毕,梨初来到庭院喂鱼,今日春光正盛,院子里的植被绿的茂盛,空气也清新自然,沁人心脾。
“安兄还未起来吗?”梨初问一旁扫地的婢女。安柏沅虽每夜宿在梨初的房中,可一般都是在夜深时分来,天明之前走,在外人看来安柏沅还是宿在北厢的。
“安公子一早便出去了。”婢女停下扫地,面对着梨初低头道。
出去了?难道有消息了?梨初心中一振,看见婢女还顺从的站在一旁,梨初下意识的收起情绪。
“……哦,夏兄呢?”梨初随口问道。
“夏公子还未起来。”婢女依旧低着头道。
这实属罕见,这个镇上的镇民都有吃早茶的习惯,像之前的夏贯都是天一亮就出发去吃早茶了,夏里生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然也不例外,怎的今日居然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
梨初将手中的鱼食一股脑的扔进了水里,打了打手站起身。罢了,今日还是去街上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吧。
梨初迈步走出大门,他看了看四周的山,大都千篇一律的看不出有何不同。走到一处卖纸鸢的摊贩前,梨初问摊主道:“请问番林崖怎么走?”
“番林崖?”摊主重复道,“距此地五里,你今日这个时辰去,得入夜才能赶回来了。”
“……”梨初打量了下自己的腿脚,“无妨,我先顺着这条路走走。”
“客官好脚力,”摊贩说,“顺着北街一直往北走,走到尽头后右拐,再走二里地,再穿过一片竹林,继续走三里地就到了。”
“多谢。”梨初拱手道,然后顺着摊贩的话往北街走去。
北街不比东西两街热闹,这里人烟稀少,偶尔看见的一两位也都是乞丐,两边是破旧的房屋,里面有些冒着炊烟,有些就大门紧闭似是无人居住。
快走到尽头时景色就更萧条了,除了一堆杂草外并没有人烟的痕迹。梨初回忆着卖风筝的话,转身往右拐。
下一秒梨初猛的停下脚步——他看见了一座轿子停靠在前方的路中间,轿子最前面是一个穿着官衙衣服的奴仆。
看见梨初,奴仆一弯腰:“白公子,我们县令邀您去府上叙话。”
轿夫脚程很快,不出片刻就带着梨初进了县衙。但轿子并未停下,而是直奔后方的客厅去。
梨初静静的坐在轿中,内心很平静,他不知道这县令爷为何突然找他,也不知道安柏沅知不知道县令爷来找他。
轿子停下了,奴仆掀开帘子:“白公子,到了,请下轿。”
县衙后方的规模就不同于夏贯和夏里的家了,目光所及之处能看见亭与亭之间连着的一条弯曲的长廊,最中心还有一片小湖,再远就只能看见被茂盛的植被遮掩的只露出屋檐的房屋。奴仆正带着梨初往那片房屋的方向走去。
弯弯绕绕的长廊比想象的要长,他们越走越僻静,最后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和旁边树桠上的鸟鸣。大约走了五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宽阔的前厅,奴仆停下脚步,弯腰恭敬道:“大人,白公子到。”
梨初抬起眼,看见了一个蓄着胡子的眯眯眼正迎面笑着看着他。
“白公子,好久不见,”县令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我们先前见过——应该还不到半月吧。”
“县令爷。”梨初客气的打着招呼。
“来,请坐,”县令指着一旁的座位,说道,“奉茶。”
奴仆快走上前,给梨初端了一杯热茶。
梨初将茶水放到一旁,静静的看着县令,县令并不急着开口,而是悠悠的拿起茶杯撇了撇浮沫,然后慢慢咪了一口。
室内寂静无声,在这后院中,连一丝嘈杂的声音都听不见。
县令将茶杯置于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白公子,离月圆之日只剩下两日了吧?”县令突然开口。
梨初一惊,他前段时间一直在揪心安柏沅那边的消息,时间竟不知不觉的又要到月圆之夜了吗?那司命怎么还没有消息传下来……
“咳,”县令没有在意梨初的不回应,继续似是埋怨道,“这天罚就是不会选人,竟选到了我们模样如此俊俏的白公子,若是这诅咒无法解,那半年后,这天下岂不是又损失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公子吗?”
“县令爷怎知我受了诅咒?”梨初问。除了夏贯和夏里知道他的名字外,其他部分人都是普通的茶客只见过面,其余的便是纯粹的陌生人,只知晓天罚已选中怨侣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自是有人告诉我的,”县令一脸莫测,“但我不能说是谁。”
有人告诉县令?梨初暗暗思索,那只有夏里夏贯……以及安柏沅了。可夏里应当不知道他是怨侣,而夏贯没理由会将他的事跟县令说,那就只剩安柏沅曾说过他与县令有利益关系,难道是安柏沅?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猜是谁了,”县令夸张的说,“就算你猜出来,我也不敢说,毕竟我还要保护他的。”
听到县令这么说,梨初顿时有七分肯定是安柏沅了,他的手开始变的冰冷。
梨初牵强的笑了笑:“既然县令已经知晓,那我也不遮掩了——请问县令爷知道多少关于诅咒的事?”
“白公子还真直接啊,”县令含笑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只知道你们好像在找一个穿红衣的、貌美的女子,具体为什么要找,我就不清楚了。”
梨初不知道县令的话有多少真伪,他现在感觉周围的人都不可信了。
“那县令今日找我来是做什么?”梨初问,“难道你已有新的关于那女子的下落?”
县令一脸疑惑:“啊?难道安……安公子没跟你说嘛?他不是这段时间都与你形影不离?”
梨初微微皱眉,这安柏沅什么都跟县令说了?那看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安柏沅自己口中所表达的那般表面。梨初想起半月前那晚的宴席,他去追寻县令的时候,安柏沅不惜现身阻止他,现在看来被瞒骗的不是县令,而是他。
不知怎的,先前那异域商贩所说的话浮现在梨初的脑海中——“小心身边的人”。
县令似是没察觉梨初的表情,他一脸沉思:“我记得我当时将线报传回的话告知了安公子呀,我还记得他的反应很奇怪呢,因为那红衣女子最近一次现身就是在陵隐寺……而且前两天线报传回消息,我也告诉他,那女子还在陵隐寺呢。”
“陵隐寺?”梨初确认道,“前两天传回的消息,还在陵隐寺?”
“啊,难道安公子没跟你说?”县令似乎察觉自己刚刚失口说了什么,连忙转过脸,“这个……这个你还是去问安公子吧,我可不能再说了。”
梨初握紧手,安柏沅为何要跟他说是在番林崖?
“我自会去问安柏沅,谢县令爷告知。”
县令转回头,眯眯眼看不出任何情绪:“还望白公子千万不要说是我脱口而出的,否则我这县令的位置……怕是坐不稳了。”
嗯?这安柏沅居然还有能摇摆县令爷官位的能力?梨初的眉头依旧紧皱。
县令捂住口:“咳咳,白公子,我们不说这些了。那个……我让仆从新刻了一副棋,不知白公子愿不愿意与我下一盘?”
经过刚刚的对话,梨初突然从县令这得知了不少信息,也刷新了对安柏沅的认知,看着这县令的大脸盘子,心中的抵触也减轻了不少。
梨初看了看天色,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下棋梨初自是在行的,只是凡间的棋他不曾下过,所以偶尔会看着县令的举动落子,不消片刻就被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
“白公子棋技看似随意,实则变幻莫测啊,”县令抖着一张大脸违心的称赞道,“若白公子不嫌弃,谢某可稍微指点一番。”
梨初点头:“请指教。”
不知不觉间,厅外的天色已逐渐暗下来。奴仆举着火折子点亮旁边的烛台,梨初方才惊觉天色已晚,他竟与县令下了一天的棋。
“白公子,该你走了。”县令催促道。
梨初回过神,拿起白子思索着要下哪里。
“不知县令爷可否告知,”在一片静谧中,梨初问道,“你为何将从京都带来的婢女赠给了夏里?”
“咦?白公子怎知那婢女原是我的?”县令一脸疑惑。
梨初看着县令憨厚的脸,一时有些拿不准,这县令既知道他与安柏沅形影不离,那肯定也知道他们这段时间都宿在夏里的家中,这一想就知道是夏里告知的事,为何县令还要如此疑惑。
“自是夏兄告知的。”梨初说。
“哦——”县令一脸恍然,“这不是与夏公子一见如故,为了表示交情,特意送的嘛。”
“只是如此?”梨初问。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县令一脸莫名,“我见这夏里孤身一人守着偌大的宅子,就一个老仆扫扫地,也没个说话的,不像那个夏贯喜欢往外跑,还有个知己刘老汉,于是为了缓解夏里的寂寞,就送了他四名婢女,哪知这夏里还真就只当婢女,真是不解风情……”
县令一口气说完,缓了缓道:“这个解释白公子可满意?”
梨初凝神:“你说……夏里孤身一人?”
县令一脸肯定:“对呀,夏里双亲在一年前——我刚来这镇上之时,就在那场罕见的暴雨中双双坠下悬崖,死无全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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