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星的光芒照进窗棂,卧室里的两人正在整理行装,终端的调令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短暂的新婚假期就此结束,今天伊卡洛斯即将踏上归途。
角落里,灰兔子伸出短短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白兔子,白兔子转过身,剔透的眼睛扫描过死而复生的故友,辨认出是婚礼那天和它一同托起披风的小机器人,那时它只是市面上最普通的良级系统,是G7e能随时覆盖的新的身体。
现在Mk6的系统于其中苏醒,再度赋予它灵魂。
十一年前谢菲在制造Mk6的时候沿用了G7e的数据,因而他们的数据库基本相似。
但本源并不相同。
所以不是自我的备份,也不是可以跳转的身体,而是好朋友。
是朋友耶,宇宙间相似而不同的存在。
G7e迅速作出判断,欢喜地摸摸它的头。
这时一双手抱起灰兔子,Mk6认出制造者的信息,乖乖地待在他手中。
“把Mk6带走吧,就像之前说的,必要时把它接入伊莎贝拉系统。”伊卡洛斯点头,接过小机器人,它在他的手中反倒不怎么安分,一直冲G7e做表情。alpha好不容易把它塞进箱子里,就听得少年说,“它会是我的眼睛,洛,所以不用畏惧离别,我一直在你身边。”
“再见,洛。”
他们再也不会像十年前那样说过再见就再也不见。
“再见,伊芙。”
港口处,alpha最后抱了抱他的新婚伴侣,就此踏上归程。谢菲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虹膜折射出奇异的光,不过转瞬间少年垂眼收敛了其中的光华,让人疑心只是一场幻梦。
第二星系洛兰星,第二军团驻地,雪色伊芙兰的旗帜下,伊卡洛斯正式归队。
“元帅,您找我?”
克利夫兰示意他看星图,帝国与联盟交界的灰色地带,本因小行星带与茫茫星海而无人在意的荒芜星域,此刻密密麻麻皆是黑色的重影。
“第十四星系边境发现大规模联盟舰队,击毁的几架机甲经确认隶属于北辰军,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而且,你看这个,”他打开一则密函,伊卡洛斯一目十行读完,发现是联盟军方调任书的影像,联盟第柒军贪狼旗赫然其上,这一刻饶是伊卡洛斯也被联盟的大胆惊到,那可是与帝国一整支军团相当的庞然巨物,联盟这是想做什么?
克利夫兰等他看完,继续往下说,
“帝国在联盟的暗线折损了不少,最后是‘曙光女神’冒着暴露风险亲自得到的消息。”
“如果情报没错,这将是边境第一次大规模的冲突。”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把新婚的alpha毫不留情地征召回来。元帅看向他最欣赏的接班人,年轻的alpha神情肃穆,如新竹一般站得笔挺,身上还隐隐带着omega信息素的气息,克利夫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
“要打仗了,年轻人。”
他复杂的眼神透过alpha的肩胛穿过舷窗,遥遥落在身后的帝星之上。维持了一个千年的和平摇摇欲坠,他本指望它能撑到自己老去、孩子长大,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群星暗淡零落,漫长的黄金岁月拖着已称得上是苦难的残躯惨淡落幕。
“属于你们这一代的战争要开始了。”
银桉号在星海间悄然行进,像一尾银鱼游荡在漆黑的海底,身线狭长而美丽。
战巡的操作不像小型星舰那样简单,人员组成更是自有一套体系。此刻战巡全速前进奔赴跃迁点,舰桥处驾驶室、指挥室各部门全数调动起来,人员流动量极大,奔忙之际也不失井然有序。
一只灰色兔子灵活地穿行于人们的脚下,通过精准的预判避过士官的行动轨迹。它没有刻意掩饰身影,毛茸茸的外表在甲板上格外扎眼,只一会儿,Mk6的长耳朵就收声到周遭各种压低的窃窃私语。
“哪来的玩具机器人?”
“嘘,小点声,那可是Mk6。”
“啊,什么东西?”
“你是新来的吧,那是上将的成长型陪伴机器人,每次执行任务上将都会带它上舰。”
“没想到上将这么……有童心。”
“它平时的涂装也不长这样,”Mk6听到无奈的笑意,“前几天上将不是回去结婚了吗?说不定他为了讨夫人欢心特意定做的外装。”
“哈哈哈,有道理,再英明神武的alpha遇到omega也得臣服于毛茸茸,我听说克利夫兰元帅新婚那会儿还天天抱着一个粉色的猫猫水壶……”
两个alpha对视一眼,嘴里说着调笑的话,却同时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羡慕。
人人都喜欢omega,人人都想娶omega。
灰兔子没有为此停留,巡视完一圈回到指挥室,伊卡洛斯把它捞起来放到膝上,非常自然地顺起了毛。
旁边的安差点把咖啡泼出来。
“上将,您的咖啡。”
千钧一刻之际她猛然收手,将一滴未洒的咖啡放在桌上,严肃的副官依然面无表情,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惜兔子的耳朵不会放过最细微的声音,Mk6似有所觉,宝蓝色的眼睛望向她。安深深地看了它一眼,攥紧双拳起身离开。
伊卡洛斯没有碰咖啡,全程眼神没有离开过星图,任谁看都是一副全心全意琢磨战局的样子,如果忽略掉他搭在兔子身上的手的话。
“银桉号怎么样?”
“她好漂亮!”灰色毛茸茸上宝蓝色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透过它伊卡洛斯仿佛能看到数万光年外的另一双眼睛。
“非常完美的设计,不愧是和金鹿号齐名的帝国战舰。”没有一个机械师或者能源师能不沉迷于星舰的美丽,谢菲亦然。
首都星的房子里,家政机器人端来热气腾腾的香茶和小甜饼,手边伊莎贝拉翻动着电子书,暖风吹乱一树花影。
omega坐在带花园的院子里,凝望眼前无垠的星海。
午后三点,下午茶时间到,兔子先生坐在椅子上看着怀表,秒针滴答滴答,白兔子算着频段密钥,爱丽丝续满花茶。
茶话会开始啦,焦糖微苦,巧克力豆晕开甜香,花瓣在陶瓷碗里舒展,指尖蘸上茶水,一笔一画落下设计图的模样。
谢菲在心中思索复刻的可能性,笑看着阳光把一切的痕迹全都蒸发掉。
路过的阿尔伯特正好把这一幕收进眼底。
不,他不是路过。
属于毒蛇的劣质基因告诉他,他不甘心,无论经过了怎样的推演和复盘,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他还是不甘心。
吸取了今年的教训,明年的匹配绝对能成功。他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可惜无济于事,阿尔伯特这一生难得感性压过理智,冲动了这么一回。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借着拜访前辈的借口来到这里,又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这里。本以为只是了结执念的最后一瞥。
没想到刚好看到omega在庭院里恬静幸福的笑容。
斜阳暖树,长风吹皱,一池春水。
只要他死掉就好了。
恶意与嫉妒像藤蔓般生长,就像他纠缠猎物那般,耐心而狠绝地纠缠着他。
匹配的alpha死掉,omega就能重新匹配。
他不想再等明年了,明年不再会是他。错过了整整两次,阿尔伯特看透了自己腐烂的心脏,他就不是能将就的人。
他只想要最好的,伊芙兰花树上最高最美,最纯白无暇的那朵。
陷入思绪的omega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猛地打翻了手上的茶水。他认出了门口的alpha,似是有点不安。
阿尔伯特闭上眼,再睁眼又是那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绅士形象,他诚挚地向omega道歉,又设法让他相信自己找伊卡洛斯处理工作上的事,最后被告知alpha不在家时又是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
伪装已经刻进骨髓里,纵使他反复提醒自己omega喜欢真诚,但身体的本能已经作出了反应,毒蛇伸出深红的信子巧舌如簧,他唾弃着这样的自己,却是如愿哄骗纯真的羔羊开了门。
等他帮谢菲处理完桌上的狼藉,omega眼中的戒备已经不见了。
自知久居不安,阿尔伯特放下无关紧要的一叠文件礼貌地告辞离开。
天真的伊芙兰从未经历过霜雪,因为轻易地相信了蛇的谎言,面对伴侣的朋友,临别时omega甚至慷慨地赠予他一个温和的笑容,附赠一袋刚出炉的小甜饼。
带着花香与可可的微苦,绅士一步步走远,阿尔伯特没有回头看,依然保持着他幼时被认真教养过的贵族礼仪,每一步都是丈量过的距离。优雅的伪装之下,那条看不见的信子贪婪地舔舐着身上残余的小院馨香。
这条僵死的冷血动物被别人的太阳短暂地照耀了一下,冰凉的血忽的热了起来。
周身流动的循环血热得他浑身发烫,那一刻阿尔伯特决定提前自己的计划。
六年前被偷走的那枝蔷薇,他会亲手拿回来。
1、元帅那段满脑子都是一战时的那一句“整个欧洲的灯光正在熄灭,此生不会看到它们重放光明了。” ——格雷(英外交大臣)
2、“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李璟的话送给阿尔伯特 [dog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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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蛇与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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