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抬头仰望无尽的星辰。
眼前是无数双眼睛,温和的,和蔼的,愤怒的,麻木的,天真的,漠然的……血与痛铸成的长廊,七月花的前辈注视着她,无穷无尽的死去的“她们”注视着她。
不惧舰上,那双无悲无喜的蓝眼睛也在注视着她。
安心中一颤。
连omega都挣扎着追求灵魂的自由,她们又凭什么自封于牢笼,凭什么不能站起来,凭什么忍受千年来的压抑与奴役,而不是拿起武器,一直攻上北麓山顶。
日换星移,那一天终会来临。
而这一切将从“妮莉案”开始。
此后不管beta内部的分裂与攻讦,七月花持续发力,继续为七日后的审判造势。
她们指责案件的命名方式,妮莉分明是案件的受害者,为何却被用来给此案定名。
为什么不叫“阿尔弗雷德情杀案”,她们质问,为什么伊莎贝拉的案件描述中提到alpha就是“年轻有为”,提到妮莉就是“上门纠缠”,为何丑陋的视线永远聚焦于受害者,而加害者在其中默默隐身。
远星的“曙光女神”在其中加了把火,带着为反叛军谋取最大化利益的目的以及切身实地的怒火,
“吸血鬼”的生命中同样经历过以及正在经历同样的歧视:只因不是omega而被“销毁”,受困于第二区却被当作波伦多的情妇而被轻贱被鄙夷……
最后的清算日还未到,欧若拉轻笑一声,先收取点利息也不错。
新月岛基地,芙丽希娅掏出压箱底的金色徽章,她把它放在小玫的手心。
自被赶出核心舰后她就领了一枚,小小的盛开的七月花,那是支撑她走过黑暗岁月的信仰。她不比alpha差,最无望的时刻,七月花曾告诉她。
为此年轻的机甲师坚持了一年又一年,卯足一口气想证明什么,辗转一舰又一舰,她不肯放弃自己从军的梦想,发狠般剿灭星盗积累功勋,成为星际间人人惧怕的疯狗。
直至遇到十方舰改变一生的命运,柳暗花明。
一身白大褂的学者郑重其事地接过它,在这处远离帝国与联盟的国度,没有新娘课程和名媛学院的净土,她渐渐明晰自我的重量。
付重团队的二把手,“新号计划”克隆实验的主负责人,蒙尘的明珠开始发挥她绝无仅有的天赋,基因缓释剂的发明结束了基地无数实验体的痛苦,而以峡湾区特殊岩层为基础的“比尔”药剂最终完成,预示着人类对上食金蚁再不会没有一战之力。未来反叛军乃至整个人类的历史都会刻下她的名字——“玫·布兰妮”。
她不是浮萍亦非蜉蝣,她的根系深深扎进土里,枝叶向上生长,小小的菟丝子吸收阳光雨露,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你看呐,她们在燃烧。
那是一把火,从帝国一直烧到联盟,照亮星际的每一个角落。
伊莎贝拉可以压抑,可以分化,可以转移,可以让她们利益相悖自我攻讦,却永远不能熄灭。
这是一起注定载入史册的案件。不止伊莎贝拉,不止天涯间散落的七月花,也不止那些闲得发慌的星际网民,法兰星的暗室,有这么一群少年也在关注它。
“不要拦我!”言樾几乎声嘶力竭,“让我打死他!”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呀!”
利修叹了口气,示意卷毛和阿尔温放开他,他在哭成个孩子的alpha面前蹲下。
“言樾,他不是阿尔弗雷德。”
不可思议的惊雷炸响。
“我已经查清,当年和我们一起读军校,一起参与学院赛,四年来并肩作战的队长,并不是阿尔弗雷德本人。”
悲愤的哭泣生生止住,言樾愕然望向他。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他胡乱摇头。
“他是谁?怎么可能通过基因检测?”
军校的基因检测联入伊莎贝拉建档,严格的核心测算之下即使是同卵双胞胎也不可能冒名顶替,而源于血脉中的基因锁,星际间根本没有完全成功的克隆人技术。
因而即使性格大变,他也从未设想过阿尔弗雷德前后不是一个人,这实在匪夷所思,
□□,这怎么可能?!
利修摇头,他也不清楚,可那个人就是做到了。
“所以,”他正色,几乎是警告,
“言樾,不要再闹了。”
替身的事情爆出来,成为帝国公敌的到底是谁,利修很清楚,因而查明后他几乎是立刻销毁了一切证据,千方百计瞒过伊莎贝拉的耳目。不告诉言樾,也是害怕无意中横生枝节。
而且,利修直觉,他查得实在太轻易了,又像是谁引导他查下去,欲借他之手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阿尔弗雷德”到底是谁?又是谁要害他?一切疑云密布。
虽然隐瞒一个很可能对帝国不利的人已是对帝国的背叛,但在大义与私情当前,他们依然选择忠于昔日的队长,忠于昔日一腔赤诚,曾在月下把酒言欢的少年。所以哪怕只是为了护住他片刻,他们也要死死瞒住这个消息。
这是利修,卷毛,阿尔温的一致选择。
言樾哑然失语,带着泪痕的脸上是无尽的痛苦,怔然与纠结。
言家人忠义一生,永不叛国,
但那是队长,是“阿尔弗雷德”,是将他拉出泥潭的存在,发誓同生共死的战友,那痛苦却满怀激情,夕阳下勾肩搭背、月下齐声高歌的青春年华,那如珠玉琢磨的四年不能当它秋水无痕。
那年未见过政治的妥协,军中的龃龉与潜规则,少年满腔满血爱国的热意,他们曾是那么意气风发。
否认他就是否认他们的少年时光,否认无尽的意气与天真的梦想。
他很快做出痛苦却和他们如出一辙的选择。
利修望着他,并不意外言樾的选择。
只是,
他的神色透露出一丝复杂。
帝国不会因情杀案判处alpha死刑,缺失“替考案”的关键证据,他可以预见,beta女性不会得到她们期待的结局。
她们注定要失望,枉死的妮莉注定不可能在alpha制定的法律中得到真正的正义。
除非,alpha违背的是全体alpha的利益,是“替考”“冒名”那般违背军令的罪证。
但唯一知情的他们不可能为此作证,
星辰啊,请原谅他的私心。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炽热而重要的存在,为之燃尽一切理智,抛弃一切道义在所不惜。就像妮莉之于她们,而“阿尔弗雷德”之于他们一样。
法兰星的军区住宅,G7e从律法的漩涡中挣脱出来。
如他所料,一无所获。
这是一个阳谋,谢菲想。
千年来一次次改宪将神圣法典改得面目全非,成为名副其实的alpha法典,今天之前,他是不敢想象军校作假的判罚会比杀人更重的。
阿尔伯特早早预料到这点,交予他一个可笑的两难困境。那个星际间袒露弱点的alpha似乎又变回棋局对面的那条冷血动物,恶劣地看猎物挣扎沉沦。
但可惜,这都不重要。
从作出替考的选择那一刻起,谢菲就预料到这一天,漫长的岁月过去,他竟凭着别人的身份活到成年,凭着窃取的知识长成人人敬服的反叛军第一席。于是那些岁月再也不是束缚,不是埋藏在记忆中的定时炸弹,
它们只能证明alpha的无能,虚伪与软弱,就像当年设计让莱尔顶替军训的小少爷,多可笑啊,全宇宙最强大的alpha连上个军校都要别人代劳。
基地已经开始与“七月花”接洽,谢菲想,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统一战线。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用这个秘密去置换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重要的同盟,以及,基地走到台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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