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期转瞬即逝。
妮莉案,或者,阿尔弗雷德情杀案,在万众瞩目中正式开庭。
观审席上,谢菲向温斯顿夫人致意,坐在她身边的席位。
而他的身侧是一个年轻的omega,案件中阿尔弗雷德的未婚妻,来自皇家淑女学院的莱茵。
这些天他无端承受了无妄的压力与指责,beta女性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就连刚才入座时后排的民众观审团都发出一阵阵的嘘声。
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omega害怕地哭起来,谢菲轻轻将他抱紧。
“这不是你的错。”他轻声安慰他。
也不是她们的错,谢菲咽下后半句,漠然的视线投出去,望向因他回护的动作而连带着向他投来不善目光的beta。
她们恨他,这是显而易见的。
但总有一天她们会明白,这不是beta女性和omega之间的矛盾,只是alpha和beta男性的错。
他相信七月花终有开遍星际的那一天。
谢菲收回目光,在观审席的暗流汹涌中,最高法院正式开庭。
时隔多年,谢菲再一次看到阿尔弗雷德。
昔日强健有力的体魄被酒色以及某些五颜六色的小药丸掏空,他脸颊深陷,英俊不再,带着病态的脸上显现阴沉的神色,隐约还能窥见几分昔日的风姿。
身为阶下囚,但他脸上毫无畏色,为什么?
七日的拘禁似乎没有带来一丝一毫的反省,也或许他在狱中后悔过,后悔自己做得不够干净,后悔酒后的一时冲动,而非从长计议慢慢威胁解决。
双方于堂对阵。
有来有回的辩驳。
接着,就“恋爱关系持续十年”这一论据,被告席上律师冷笑一声,呈上伊芙兰学院的相关数据。
“原告律师提供的星网记录显示,双方当事人的恋情自新历1214年伊始。而其时我方当事人正处于伊芙兰军事学院的封闭训练期,据伊莎贝拉记录从未有过任何对外联络的行为。”
“也许原告律师会反驳,军校四年中并非完全无法对外通讯,但可以看到这几个绝对封闭的军事节点,军训、机甲考核,以及帝国最高赛事学院赛,在原告提供的证据中都有关于‘恋爱’的聊天记录。”
“克利夫兰元帅?”法官转向观审席。
“确实如此,”年长的alpha点头,他对妮莉的遭遇感到同情,但作为伊芙兰名誉校长,他明白被告律师的论据无可辩驳,
“我可以作证,在以上几个重要节点,伊芙兰军校学员无法对外联络。”
“很好。”他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那么请问原告律师,我方当事人是如何在伊莎贝拉绝对的封闭训练期中与原告当事人开展恋情的?”
“还是说以上所有所谓的‘恋情记录’都系原告伪造。”
“又或者”,他恶劣地停顿一下,好让人们听得更清楚,
“当初和原告开展恋情的根本不是我方当事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妮莉小姐一厢情愿的误解。”
满庭哗然。
“强词夺理!”
后排beta刷的一下站起来,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
无耻,简直无耻至极!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诡辩。
可就事实而言这确实是无可辩驳的论证,如果阿尔弗雷德参与绝对的封闭训练,他又是怎么同时在星网与妮莉谈情说爱的?
而如果“十年长久而稳定的感情”被否认,那么阿尔弗雷德的罪行很可能从情杀被定性为故意乃至过失杀人。
从原本的五十年以上,到如今的十五年以下甚至三到七年徒刑。
这在星际人漫长的三百年寿命中简直就是个笑话。
后排的beta群情激奋,几乎抑制不住愤恨。
言樾藏于袖中的手握成拳头,利修冲他摇头。alpha颓然垂下手,他当然知道不能生事,但那种无力以及知情却隐瞒的愧疚感让他恨上了自己。
藏身于警卫队中的安站得笔挺,手心微湿。她们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喧闹的法庭四处可闻窃窃私语,温斯顿望向身边的少年,他依然安慰着脆弱的omega,似乎对法庭上的一切全然不关心。
“肃静!”
“原告律师,对此你有异议吗?”
年轻的律师小姐深吸一口气,仿佛那一刻无数的期望,无尽的高山都压在她并不宽阔的脊背上。
年轻的beta挺直脊梁。
终于等到这一刻。
“是,我有证据证明,新历1214—1218年期间就读伊芙兰学院的根本不是阿尔弗雷德本人。”
一个更比一个炸裂的消息炸开,台下所有人倒吸一口气。阿尔温滴下冷汗。
还是没瞒住吗?利修望着那片展示证据的虚像,心跳骤停。
万众瞩目的那一处,无数数据流转,交易记录与异常登录频繁报错,无数异地的域名、IP,狡兔三窟式的伪装与无穷的身份,一层层剥开“人偶”的假面,伊莎贝拉的最深处,一个狡猾的惯犯,一个职业代练的痕迹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
和设想的穷凶极恶不同,
他并非远星强大的高手,经验丰富的战士,并非伪装后重返新手村,蛰伏于军校搅弄风云。
那不过是一个少年,一步步从零开始,一步步跌倒再爬起。
他显而易见是个新手,笨拙地偷窃着知识,自1214年起,一步步,一月月,跌跌撞撞,从星网模拟游戏开始,从控制不了四肢被耻笑,到艰难地从机甲模考的及格飞过,再到后来勉强够到良好,半年过去,他在替考圈中的价码渐渐开到优秀。
然后开始接长单,把一个A级体能的alpha艰难练到S,不满于此,兼修机甲系和机械系,同时旁听指挥系,渐渐掌握不逊于指挥系的可怖的指挥能力……
接着把一个B级的beta练到A级巅峰,学会能源基本法及星舰驾驶技术,帝国最高赛事学院赛,三大军校争得头破血流的无声战场,他一个人赢下两届……
而最后一次,他放弃轻车熟路而光明坦荡的军校生订单,奔赴远星一艘小型星舰,亲临血与火的边星战场,剿灭无数星盗团,让一艘籍籍无名的护卫运输舰成为帝国功勋舰。
他很清楚他需要什么,如饥似渴地吸收那些被alpha弃如敝履的知识,幼兽一年年长大,一步步成为星际间可怖而值得敬畏的存在,而他“代练”的唯一目的似乎又是如此天真而纯粹,一切只为了向学。
忽略他的身份,这几乎是一个顶尖战士长成的血泪史。
克利夫兰元帅讶然地看向最终的证据,几乎为这份不屈而打动,
第二星系伊芙兰,通过遥遥的星际直播,乔盛望着他真正的学生,这些年所有的质疑,所有疲惫的奔波,所有“天才陨落”的沉痛化作泪水流尽。
原来他们并非一个人,原来他真正的学生从未停止向学,从未自甘堕落,哪怕他身份不明而又不容于世。
军中无数昔日的同窗同样望向这一幕。
莫虞擦去枪口的烟灰,忆起那个少年拉着alpha同归于尽的决绝,遥远的新家园,李明石露出一个幸福而痛苦的微笑。
曾经的他以为他无所不能,是装作软弱混入军校的超S级alpha,却不知道那时他顶着beta B级的体能,为了跟上队伍作了多少努力,不知道他的本体连B级都不到,自由的灵魂身陷囹圄,举步维艰,不得已才选择拥抱痛苦。
真相一点也不酷,只是他为了他们的期望拼尽全力,维护少年人的中二梦而已,分班考是这样,学院赛也是这样,而实际上呢,当军校生还在为梦想与前程而奋斗时,他已是为了颠覆与复仇而求生。
咽下一寸寸知识,增加每一分存活的几率,既然肉身柔弱至此,那就让灵魂强大而不可欺。
漫长的证据总有放完的一天,不管帝国人如何瞠目结舌,这就是事实。
于是万众瞩目的“情杀案”迅速被搁置,法庭因意料之外的证据宣布休庭,而接下来帝国将对“替考案”进行更深一步的调查。
但,所有人望向被告席上阿尔弗雷德惊恐的神色,可以想见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幕布拉起,天光照进来,围观人群鱼贯而出,今天是个好天气,即使是伊莎贝拉恒温系统控制下的好天气。
那也是个好天气,谢菲笑起来。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他曾是见过那位小姐的,
鲜花一样充满朝气的姑娘,他曾被雇主要求为她准备礼物、花束,他知道她喜欢雏菊,不吃巧克力,最讨厌下雨天,坐民用星舰容易晕船,碰到芒果皮会过敏,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洛兰星郊区开一家小小的甜品店,和相爱的人厮守一生。
她甚至没有期待过星网的彼端会是alpha,从未期盼过对方有钱有权,线下相见她甚至为他的优秀而自卑……她天真,明亮,愿意一点点为爱人改变。
过分纯粹的情感短暂吸引了天生残缺的alpha,漫长的十年不平等的爱与付出,最终化作执念,终是拖垮了她的一生。
但是阿尔弗雷德呢?哪怕在学院时期,在他们的热恋期间,他还浑不在意地让谢菲帮他猎艳。
身边omega哭着扑进父母与教师的怀抱,谢菲最后看了一眼自食恶果的alpha,随人群起身。
这位年轻的omega协会主席,全帝国温顺羔羊的典范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温和表情,身侧即使敏锐如温斯顿夫人,也无法从那样十年如一日的完美弧度中窥见任何真实的情绪。
那是二十四年不曾更改的,几近疯癫的冷静,或者说,冷漠。
在这片正义无法抵达的国度,唯有暴力与阴谋能杀死罪恶。
而这场借力打力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法庭流程和帝国法内容都是作者编的,与现实无关。编的时候突然想起星际人能活三百年,总感觉量刑得跟着寿命的比例走,不然关了个寂寞。
(10.9捉虫,忘了alpha被我丢去封闭训练了QAQ,艾什利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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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庭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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