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晚宴没过多久，皇帝来到了宴会厅，身后还跟着希瓦利埃和迪伦。
迪伦的脸色看上去非常难看，是难得一见的阴沉。
希瓦利埃和皇帝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向皇室休息区，行绅士礼：“参见帝国的五皇子、十七皇子、十三公主，问殿下们安。”
哪怕换了一套干净的制服，他看上去依旧有些风尘仆仆。
倪克斯：“你一直为早上的事忙到现在吗？”
希瓦利埃：“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倪克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看样子已经大致处理完了，说说看吧。”
希瓦利埃犹豫了一下，在倪克斯身边坐下。另一边的厄瑞玻斯和艾凡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希瓦利埃面色凝重地开口：“此次事件大神殿损失惨重，人员伤亡虽然不算严重，但……有两位皇子不幸离世。其余还有十余名骑士受伤，三人下落不明，其中包括米迦尔凯尔·尤利卡。”
倪克斯顿了顿，问他：“哪两位皇子？”
希瓦利埃：“十四皇子和十八皇子。”
艾凡：“竟然……”
希瓦利埃：“今年的祭拜活动是大皇子负责准备的，陛下已经下令让他全权负责调查此事。”
几人又简单聊了些早上的事，皇帝为庆国大典祝词后，晚宴正式开始。
厄瑞玻斯跃跃欲试地拉起倪克斯的手：“皇姐，我们去跳舞吧！”
倪克斯却没有打算起身：“你的额头已经挂彩了，现在还想摧残自己的脚吗？”
厄瑞玻斯：“可是我想和皇姐跳舞……”
倪克斯：“以后有的是机会跳舞，今天就休息吧。”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厄瑞玻斯只好老老实实呆在了休息区。
这时，一名近卫骑士急匆匆走了过来，行礼后附在希瓦利埃耳边说了些什么。
希瓦利埃听完，屏退了骑士，对倪克斯说：“殿下，尤利卡回来了。”
倪克斯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现在在哪？”
希瓦利埃：“在蕾拉宫，似乎受了伤。”
倪克斯立马提着裙摆起身，对一旁的艾凡和厄瑞玻斯说：“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说完，就带着戴安娜回宫了。
***
倪克斯回到蕾拉宫，边进门边问梅林：“米凯尔在哪？”
梅林跟在大步前进的她身后，似乎受了惊吓，挤出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在他自己房间……”
倪克斯察觉到她语气的不自然，停下脚步：“怎么了？他伤得严重吗？”
梅林摇了摇头：“他回来的时候就像…就像失控的野兽一样，横冲直撞，还伤了好多下人，我们不敢给他检查……”
倪克斯：“我知道了，好好照顾受伤的人，再帮我拿些常用的药过来。”
梅林：“是！”
倪克斯来到三楼米迦尔凯尔的房门外，伸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戴安娜很快提着一个药箱走了过来，倪克斯接过药箱，对她说：“你先退下吧。”
戴安娜恭敬地欠身：“好的殿下。”
戴安娜离开后，倪克斯打开了米迦尔凯尔的房门。
他的房间没有任何光源，就连窗帘也被拉得严实，阻隔掉朦胧的月光，让整个室内一片漆黑。
倪克斯从墙上取下烛台，端着进了他的房间。摸索到书桌后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放了上去，用烛台点燃桌上的煤油灯，为这间房间带来些许光亮。
倪克斯这才看清，米迦尔凯尔正颓丧地靠坐在床边。
***
他的制服有些散乱，边角的布料被磨损地参差不齐，衣服和头发看上去有些脏，苍白到几乎病态的皮肤在黑暗中尤为刺眼，浑身散发着戒备和让人难以接近的低气压。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倪克斯恍惚想起了初见他时候的模样。
倪克斯走近他身边，向他伸出手。原本一动不动的米迦尔凯尔突然弹起身，倏地将她扑倒在地，跨坐在倪克斯身上，冰冷有力的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脑后传来一阵阵发散的阵痛，倪克斯皱着眉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脖颈间勒人的力道像是要活生生掐断一条生命，让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倪克斯张嘴深呼吸避免自己因为缺氧而昏倒，勉强垂眼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米迦尔凯尔。他额角挂着干涸的血液，染红了发梢，淌进那猩红的双眸。像紧盯着猎物的野兽，像嗜血的恶魔，眼里满是混沌和疯狂，以及些许痛苦迷茫。
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
倪克斯难受地去扒米迦尔凯尔的手臂，发现他的体温低得不正常，力道也大得惊人，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哪怕是如今腕力还不错的她，米迦尔凯尔依旧纹丝不动，甚至又加大了力道，迫使倪克斯痛苦地仰起了头。
倪克斯：“米…凯尔……你这是，做什么？立马放开我！…这是，命令！”
仿佛受到什么感知一般，“命令”两字被加上了奇特的音效，但米迦尔凯尔的动作依旧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紧接着，米迦尔凯尔手上的力道再次加大。细碎的言语在他毫无慈悲的手中被捏碎，十指深深勒进倪克斯颈间细嫩的皮肤，让她只能无力地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倪克斯：伊甸园的奴隶如果试图攻击主人，不是会感觉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吗？他是怎么回事，难道隶属契约没奏效……
窒息感逐渐迫来，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一般，挣扎的动作也逐渐变弱，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了心头。
以前倪克斯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伊甸园认为很危险，甚至被称为“伊甸园的恶魔”，直到今天亲身经历才终于体会到。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米迦尔凯尔松开了手。随后颈间传来一阵湿热温软的触感，伴随着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她的脖子，带来血液流失的诡异感觉。
倪克斯艰难地喘着气，斜眼去看米迦尔凯尔，发现这家伙居然在吸她的血！
这一事实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倪克斯消化了好几秒。
等她逐渐恢复力气，米迦尔凯尔吸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直到他终于拔出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獠牙，直起身猛地咳出一口血，看清了自己压着的人，那恢复了清明的眼中的情绪，才被震惊所取代。
米迦尔凯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喃道：“主…人……？”
***
这位帝国最美丽的公主今天好看极了。
也许是这件华丽的红色礼服的原因，她清冷明艳的脸上多了一丝妩媚。过分精致的宝石和首饰在其他人身上也许会喧宾夺主，在那极具攻击性的逼人的美貌下，却甘愿沦为陪衬。微微眯起的黑眸里盛着跳动的烛火，面色像是坠进冰窖一般冰冷，正神色危险地睨着米迦尔凯尔。
倪克斯躺在地面上，平日里白皙的面庞因为缺氧微微泛红，黑发如绸缎一般在地上铺展开，被昏暗的烛火照得好似连发丝都蒙着柔光。
那细嫩的脖颈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淤痕和咬痕，鲜红的血液晕染了周遭的皮肤，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件易碎品。像一朵被丢进燃烧的火焰中的黑玫瑰，被火烧得残破，却依旧高贵又优雅。拥抱着像是艺术作品中那般最盛大的热烈与惊艳，开出摄人心魄的美感。
刺激着人的视觉感官，谁又能忍住不为此心潮澎湃。
倪克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摊开在面前看了一眼手上的鲜血，艰难地咳了几声。
米迦尔凯尔带着自责的声音压得很轻：“对不起……”
倪克斯没有理会他，用手撑着地面试图坐起身，却因为力气不够重新跌了回去。
米迦尔凯尔立马伸手接住了她，有力的臂膀揽着倪克斯的肩膀和膝弯，将她从地上抱起。感到倪克斯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
自从穿越过来，倪克斯从来没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候，这让向来情绪稳定的她心底生出一种挫败感。
米迦尔凯尔起身，在房间里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就拿来了药和纱布，坐上床对倪克斯说：“我替您处理一下。”
倪克斯没有说话，他就自顾自地俯身替倪克斯抹药，然后小心翼翼地缠好纱布。
倪克斯始终没有理他，两人间弥漫着诡异的沉默，这让米迦尔凯尔有些坐立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等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倪克斯想要坐起身，米迦尔凯尔扶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来，用枕头垫在她的身后。
倪克斯终于看向他，眼神中满是平日里不曾看见过的冰冷和漠然。
米迦尔凯尔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倪克斯冷冷开口：“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米迦尔凯尔沉默了一下，说：“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您的。”
***
米迦尔凯尔：“我的身体和常人不太一样，伤口愈合的速度比普通人快。但流血过多容易变得狂躁，渐渐失去理智，直到通过某种手段得到回复，或者持续狂躁到伤口愈合。”
倪克斯：“什么手段？”
米迦尔凯尔难堪地别开了头：“……吸取其他人类的鲜血。”
“哈。”倪克斯觉得好笑，“只是吸血的话，为什么像是想要杀了我一样？”
米迦尔凯尔：“据我父亲说，为了防止猎物反抗，要先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倪克斯：“你父亲，佣兵王？”
米迦尔凯尔：“父亲虽然是人类，但他对力量的渴望非常狂热，会狩猎魔物吃它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久而久之拥有了强健的体魄、敏锐的五感和自愈能力，但也有些副作用。”
倪克斯：“就是失去理智吗？”
米迦尔凯尔：“是的。父亲从我三岁起就开始锻炼我，我也体质特殊。”
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和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倪克斯：看来是人类妄想得到力量，结果把自己整成了不伦不类的模样。连三岁小孩都不放过，真是令人发指的行径，简直无法细想。
没想到米迦尔凯尔不仅在伊甸园度过了昏暗的时光，幼时在纽绰的生活也并没有好到哪里。
倪克斯：“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米迦尔凯尔垂下头，用头发遮挡住了视线：“我怕您把我送回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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