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倪克斯在书局管理员的带领下，穿过书局的主建筑，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塔前。
这座塔看上去有很久的历史了，墙体陈旧，积压着历史的厚重感，塔外有近卫骑士团的骑士把守。
管理员对倪克斯说：“殿下，这里就是存放黑魔法相关书籍的黑塔。”
倪克斯点头：“辛苦了，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她刚准备进塔，却被管理员叫住。
管理员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身后的米迦尔凯尔，说：“殿下，非常抱歉…按照规定，只有提前发出申请的人可以进入，所以您的这位骑士不能进去……”
这座黑塔存放着帝国几百年来对于黑魔法的研究资料，平日里没有任何人进入，甚至连打扫卫生的下人，都必须是盲人。
只有皇帝、皇储、大神官、魔法师团团长、魔法师团副团长，以及获得他们批准的人，才可以入内。
倪克斯虽然向迪伦获取了批准，但只有她一个人的，所以按理说米迦尔凯尔确实不能进去。
她看向米迦尔凯尔：“我应该要很久才会出来，你先自由行动吧，不用等我。”
看守的近卫骑士诧异地对看了一眼。
米迦尔凯尔：“我明白了。”
管理员打开木门上的锁后，骑士们为倪克斯推开了紧闭的大门。倪克斯接过管理员递过来的油灯，独自进了空无一人的黑塔。
塔内每隔一段距离都等距镶嵌着魔法石，散发出阴雨天似的雾蒙蒙的光亮，成为这座塔内唯一的光源，让来到这里的人能够正常行动。
尽管如此，依旧让人感觉黑暗如影随形，带来悚然的窒息感，像是被包裹在永无尽头的黑夜中一般。
塔内的空间并不拥挤，中间放着书桌。从地面到最高处，围绕着塔壁塞满了书籍，成为一座环形书墙，间隔处搭着几架升降梯。
倪克斯踏上升降梯，开始一排一排仔细浏览这些黑魔法书籍的书名。
她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并不在于调查刺杀事件中使用的黑魔法，而在于她的穿越。
这种非自然现象应该和魔法有关，但两年多以来，倪克斯几乎将帝都所有的图书馆和书店都调查了个遍，依旧对穿越一事一无所获。
最后，她想到了黑魔法。
但她没有正当的理由去接触黑魔法。
就在调查陷入瓶颈的时候，出现了这次的刺杀事件。
所以倪克斯当机立断，揽下了案件的调查权。
虽然她会尽自己所能地在游戏世界中活下去，但如果可以，还是想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倪克斯由下到上，一排排看过去，看到可能与命案使用过的黑魔法，或者穿越相关的书，就抽出来放在怀里。积攒了几本后粗略一翻，最后又全都放了回去。
随着升降梯越升越高，藏书被她调查地越来越多，从黑塔仅有的几个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天光，也逐渐暗了下去。
这期间管理员为倪克斯送过水和食物，但她调查地过于投入，没有去关注其他人和时间的流逝。
直到塔内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倪克斯骤然警觉，从书中抬起头。
***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魔法师团青蓝色的制服一角。
来人有着极浅的淡蓝色短发，和一双太阳一般的金黄色双眼，五官和身形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英挺。
他从黑暗中走来，发丝上落着魔法石散发出的朦胧光晕，挺拔的背脊让他看上去依旧清廉正直。
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Lotus”——路特斯。
倪克斯此时正坐在半空中的升降台上，由于刚才为止周围还没有任何人，她翘着腿坐得随意，腿上还放着一本正在翻阅的书。即便是如此不合礼数，甚至在皇室和贵族眼中略显粗俗的举动，她做起来也异常端庄优雅。仿佛用最完美的礼节，坐在皇室奢华的座椅中一样。
倪克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迪伦，微微眯起的眼眸平静又漠然，看不出任何思绪，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压迫感，令人望而却步。
迪伦起先在这种视线下愣了一下，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打算行礼，却被倪克斯制止了。
倪克斯合上书，放下翘着的腿，鞋底落在升降台的楼梯上发出“哒"一声清响：“我理解你遵守礼法的行为，迪伦副团长。但我之前也说过，私下里的繁文缛节就不必了。”
迪伦直起身子：“……是，殿下。”
“你来这里调查刺杀案的黑魔法吗？”倪克斯看了一眼窗户的缝隙，“现在天好像已经黑了，是魔法师团的工作结束后过来的吧，真拼命呢。”
迪伦：“听说殿下早上九点就来了，一直呆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身为臣子又岂敢偷懒。”
倪克斯把书放在身侧一摞的最上方，站起身踩着楼梯稳步走了下来，问：“那么，你这几天调查的怎么样了？”
迪伦：“…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
“是吗，我这边也一样。”倪克斯看上去并不是很介意，“所以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吧。”
迪伦皱起眉头，似乎不太赞同倪克斯的想法：“殿下，这可是攸关人命的案件。”
倪克斯轻笑着说：“我当然知道。”
迪伦像是不满意她的态度一般：“您既然知道，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有多少人在这次的事件中失去了性命，他们的家人和朋友对于真相翘首以盼，您却觉得不用着急吗？！”
倪克斯不是很喜欢争论：“但有些事光靠着急也出不了结果，不是吗？”
迪伦：“即便如此，您至少也应该端正态度，重视此事……”
倪克斯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消失，面色变得冰冷，眼神中带上了些许警告：“所以，你现在是在教育我吗？”
***
一直以来，倪克斯和迪伦的谈话都像是打太极一样，让他充满攻击性的质问一拳打在棉花上，随后被敷衍掉，巧妙地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和平。所以即便迪伦有不敬和失礼之处，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毕竟他对倪克斯的这种态度，从未造成过任何有问题的后果。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举动没有问题。
只要倪克斯想，她随时可以打破自己制造出来的假象。
迪伦顿了顿，面对倪克斯忽如其来的，与印象中不符的质问，一时没能接上话。
倪克斯却继续逼问：“以什么立场和身份？”
迪伦：“我……”
“哈……”倪克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双极具压迫感的黑眸直直盯着迪伦的双眼，缓缓道，“目前这个案件只剩下三条有用的线索，一个是制作武器的摩尔石，一个是会场遭遇过袭击的人们，最后是刺客用过的黑魔法。调查摩尔石交易的事情已经交给这方面的专家，没有人能比弗兰德里克·坎桑雷特子爵，更快拿到最准确的结果。遇袭名单已经交给骑士团去走访，以希瓦利埃的速度，大概这两天就会有结果。而黑魔法的事情，我们此刻正在调查，不是吗？可以说目前来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其他人的结果，和调查黑魔法了。
“你身为帝国清廉奉公、最恪守礼度的路特斯，竟然也会说出这种有**份的话……
“你现在是在不满意我的态度是吗？那么以你认为，什么才是应有的态度？”
迪伦攒紧了身侧的手：“您说的很对，我无法反驳…但您就只是一味等待吗？我们明明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安抚遇难者的遗属、积极跟踪调查进度并给予他们帮助、防备这种事再次发生……”
倪克斯的语调始终平缓又淡然：“我是一个追求效率的人，我交付任务的对象也是我认为最专业最合适的。而你却说，要去帮他们……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至于安抚遇难者家属，我是案件调查的负责人，我的职责是调查真相而不是做慈善，有那个时间不如多调查几本关于黑魔法的书。事情已经发生了，已死之人是回不来的，情绪激动的遗属反而容易惹出事端，于我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没有接触他们的想法。
“这次的案件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筹备的，甚至还用上了黑魔法。你觉得全大陆能有多少黑魔法师，又有多少人有能力顶着调查的压力，再策划一场同样的事？骑士团已经就帝都的警备加派了人手，短期内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即便凶手想要重蹈覆辙，那个时候也早就已经真相大白了。”
她就像是回答考卷一般，将迪伦提出来的问题一条一条，逐个怼了回去。
迪伦对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倪克斯感到无比陌生：“您…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吗？”
“你这话说的挺有意思。”倪克斯忽然笑了，淡淡的，笑不达眼底，“我和他们素未相识，为什么要顾及陌生人的感受？”
***
迪伦紧咬着牙关，微微低了下头：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十三公主吗……
虽然知道她是一个追求利益，会为了目的而使用手段的人，但也会为了百姓开发有意义的商品、建设福利院、为农产院研究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全额提供资金协助和地皮……
她有这么冷血无情吗？
难道是因为诅咒的效果，还是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倪克斯见迪伦似乎在思考什么，也不说话，打算结束这场争论：“好了，到此为止吧…继续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我……”迪伦还打算说什么，但被倪克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原本每个人的观点就各不相同，没必要非得争个高低对错。”倪克斯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耐烦，“你这架势就像是对恋人胡搅蛮缠的女人一样，实在太烦人了。”
迪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倪克斯不以为意地冷笑道：“我没有你那么正直善良，所以不要再对我抱有无谓的期待了，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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