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三头。何无蒙柳寻慧入宫面见建德少帝云瞻洛,段思纯去了长公主云齐光那里,许嘉辰则被领到了那老熟人袁内侍跟前。
何柳二人在其他内侍的带领下,越过宫门的门槛,进入大殿,又穿过几道回廊,最后来到了御书房。
今年才十五的建德帝貌似身体不太好,那龙袍裹在她身上显得是大了整整一圈,仿佛随时有可能将她压垮;脸色有些惨白,五官中透着疲惫与谨慎,倘若是去了龙袍,不过也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云瞻洛也打量着来的二人。一人身着武官的便装,剑眉斜飞,星目灼灼,举止大方又不失礼节,遍身透出一种富含英气的秀美,见之忘俗;一人着文士衣袍,上绘青竹翠绿,气度从容端庄,行止温文得体,观之可亲。何无蒙、柳寻慧随即下拜:“参见陛下。”
“平身吧。”云瞻洛的声音也又轻又细,有气无力,“你们来见朕是为了……”
柳寻慧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份折子,双手捧到云瞻洛前面:“请陛下过目。”
云瞻洛接过折子打开,这一过目,她顿时心惊肉跳,汗流浃背:里面从多个角度直陈了上皇云有声干政所行的一系列失当举措,笔端锋芒毕露,若是传出去……绝对要杀头的程度。
“这……这合适吗……”云瞻洛本就轻细的声音颤抖不已,宛如雷雨天里信号时断时续的电视台。
柳寻慧躬身道:“陛下,上皇年事已高,原本就该把朝政交给年轻人,自己安心养老。偏生上皇不仅不肯,还坚决不听劝,这一来朝政越发僵化,对大景来说祸患无穷啊!”
云瞻洛显然是听进去了:“可是……朕年纪尚小,且亲政的资历还不够……”
这时何无蒙也进言了:“陛下无须担心,我们定会倾力相助,长公主也是!”
饶是段思纯阅人无数,也被云齐光这套整得摸不着头脑:怎么才过一天,不仅沐浴了更衣了也梳妆打扮了,家里家具也换新了?是因为要换个精神风貌迎接少帝亲政?那为什么单独请我?京城好像没有长公主和自己一样爱好女色的传闻……
云齐光看起来也蛮不自在,嘴上依旧是佯装着一副大方的风度,清清嗓子:“胡思乱想什么呢,先吃饭。”
眼前是熟悉的容貌,脑海里忽有往事涌出,许嘉辰却狠狠吞下一口气,掩盖住各种纷乱的情绪,不着痕迹地调整了藏在身上的匕首。
那天传诏的内侍袁含念,也是她当年的婢女静澜,同样在凝望着她。
许嘉辰的面貌较之昔日没有太大变化。身材在同龄人里算是极瘦的,给人一种不胜丝绸的病态美。头发高高盘在头顶,一如她往日不肯放松的作风。两弯静似远山黛衬着似星似潭的凤目,其间透出略显迷茫忧郁,但此刻满是坚定的波光。平日不常启的朱唇紧抿,显然是对眼前的人充满了防备。
“你知道我是谁吗?”袁含念尽量放柔语调,无奈地笑道。
许嘉辰斟酌地说:“您是上皇身边的红人袁内侍。”
袁含念愈加无奈:“既然如此……许小姐不想问问我叫你来究竟为了什么吗?”
“洗耳恭听。”许嘉辰保持着软硬不吃的态度。
“我要是说……想和你恢复如初,你信吗?”
许嘉辰大吃一惊:首先相关政事,若自己不答应,肯定会令大家功亏一篑;若答应了,会不会这是袁含念报复自己设下的陷阱?
思虑许久,许嘉辰很平静地吐出一个字:“信。”
袁含念分明地感到许嘉辰的回答并非情愿,但于她而言也算是极好的结果了:“那好啊。”平复了下心情,她压低声音继续说,“上皇已经开始着手防备你们了,貌似要动用御史台和御林军的人手。详细的等我今晚递信给你。”
“好。”
当晚,四人从三方分别先后归来。最先进来的是一个悠闲的,跟着进来的是一个欣喜的和一个沉思的。
段思纯悠然地用素手理了理额角细碎的秀发:“不错不错,长公主可以说跟咱们是一心的,考虑到一边上皇掣肘一边少帝无依无靠,她很难不支持咱们。”
何无蒙满面春风:“陛下看样子是答应了!咱们有望了!”
柳寻慧仍沉吟着,这时候许嘉辰回来了,面色凝重。
何无蒙两三步迎上去,一把抓住许嘉辰的手:“你没事吧?去找那姓袁的了?她没为难你吧?”
“倒是没有。”许嘉辰径直略去了两人那些私事,挑大事出来说,“她说上皇那里已经有所行动了,具体如何她晚上会想办法通知我。”
“可信吗?她……是不是要你付出什么代价?”柳寻慧担忧地问。
段思纯这时竟严肃起来:“阿辰,要是这情报是把你自己置于不利之地所得来的,我拿到第一时间就毁了它。”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了,我自己心里有计较的。”许嘉辰笑了笑,尽管她的笑里也含着迟疑与忧虑。
袁含念一如既往侍立在上皇云有声身侧,表面上保持着恭正从容,实际内心里满是不安。
果不其然,云有声猝不及防地开口了:“小袁内侍,听说今天上京来那些人里,那个许大小姐从前是你的主子?”
云有声四十上下,人到中年,容颜却依旧保持着青年的风采,只是那双眼睛微微有了浑浊,眉头的皱纹也变得多了。威严半分不减,过去若隐若现的杀气倒是减了不少,却并没有显得柔和,而是不知为何更令人生畏。
袁含念按照事先打好的腹稿,违心地说:“回上皇陛下,确有其事。说真的臣也实在不愿想起这些。”
云有声眉梢一挑:“哦?从何说起?”
袁含念只得继续发表违心之论:“唉……说来……实在不怎么光彩。当年我在她家给她当婢女,我们俩都年轻……然后许大小姐看了一些什么书,对那些风月事情有了兴趣,我们就……后来您是知道的,她的母亲容不下这事,赶我出来了,她没给我说一句话……”说到这里,袁含念故意装作气得发抖,“这真的……真的……”
“所以你今天叫她去你那里,是为了?”云有声穷追不舍。
“臣只是个内侍,不懂她们读书人整些什么花活,但是结合近来书呆子们一直声讨上皇陛下您,准不是什么好事。我叫她过去,一方面是亮明身份吓吓她,一方面也能警告她和身后那群人老实点。”
“嗯,做得不错。”云有声点点头,看不出还有别的什么情绪。
格外提心吊胆的袁含念等到退下以后,回到自己平日住的地方,等到夜里熄灯,蹑手蹑脚从床下一个暗格里找出特制的纸币墨水,把自己掌握的重要信息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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