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宁宇带梨愔见过宁家家主与大娘,即宁宇的父母。
宁宇说的不错,两人的确年事已高,瞧着已只剩下暮气。
也不知宁宇是如何与两位老人言说,总之,两人对梨愔的态度都很平淡,几乎没有什么喜悦或是不满,寻常问过几句话就不再理会了。
宁宇收了梨愔做义妹,便算是二老的义女,该是同子女一般尽孝,但宁府这样的大家,自然不缺照顾宁老爷与宁夫人的下人,于是尽孝也只是个空头说辞,且不说梨愔还是个大病初愈的,体弱的自己都需要人照顾。
两位老人又只宁宇这一个孩子,也是宠爱得紧。
或许从前严苛些,而如今孩子已然长大,执掌家事,便是他想做的,只要不触及家族底线,都不会再干预或阻挠了。
问过话见过人,宁宇便先让环佩带着梨愔回房休息。
两人在府内一路行走,梨愔隐隐觉得,不像是她们来时走过的那条路。
环佩带着她路过一进紧闭着门的院落时,梨愔更是确信。
这扇门,门闩从外面锁死了院门,院中却隐隐有乐声,似是有人抚琴。
梨愔蹙了下眉,只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朝前走,并未停下步子。
环佩瞧着连忙跟上来,凑到梨愔耳边,刻意的低声解释道:“姑娘,我们快些走。您才入府,应是不知,也是婢子未向您言明过,是婢子的错,这进院子,是府内的禁地,小姐可千万记着莫要靠近!”
“环佩姐姐放心,我并不好奇这些。”梨愔应付道。
环佩脸上的表情登时僵住。
梨愔瞧着,担心自己话说的太干,想了想又补充解释道:“这毕竟是兄长的家,兄长收留我住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该当安心住下,敬谢兄长与府内二老,兄长家中其余的一切,我都不该好奇才是。”
这虽然只是说辞,但她也是真不好奇这些。
不知为何,她的好奇心平淡的很,仿佛**被压低到极致般无欲无求,不愿主动招惹好奇任何,除了是必要的让自己存活下去的事。
“是,是,姑娘说的是。”环佩尴尬笑了声,陪着梨愔走远了。
·
那天以后,梨愔在府中躺了三日,可说着要收她做义妹,迎她入籍的宁宇却整整三日都不见踪影。
梨愔稍有些不安。
她身手太差,没有绝对的力量,便只能投机取巧谋算。
于是入府至今,一切都在赌。
没有把握的事,属实令人不安。
她思量着不能苦等,待环佩送药时,装作忧思问道:“环佩姐姐,近些日子府中可是有什么事发生?怎么总不见兄长?”
“婢子也听人闲话提起,说是少爷这几日早出晚归,谁也不知去了何处,去做了些什么。阿愔小姐若实在好奇,婢子替您去向少爷的亲信打听一番?”环佩建议说。
此番提议正合梨愔心意,她装作欢喜,眼睛一瞬亮起光芒,可临开口,却仍是迟疑:“可,这样会否打扰到兄长?阿愔也不想打扰兄长,只是……”
后面的话她未说出口,但环佩聪慧,自然知晓。
“小姐放心,此事婢子定会妥当问询。少爷想来也是因什么要紧事一时绊住了,没来得及来看望小姐,他若知道小姐如此挂念他,必会想方设法抽空前来看看小姐的。”环佩劝道。
“多谢环佩姐姐,那便拜托您了。”
·
此事过后,不到一日,当晚,三日不见的宁宇,就来到了梨愔房中。
梨愔在环佩的帮助下梳洗过,才来到床边坐下,正打算睡下,半开着的门前站了个人,轻咳了声,以示存在。
梨愔和环佩一齐抬起头。
瞧见宁宇,环佩看了眼梨愔,欠身一礼:“小姐,婢子想起还有些事未做完,待会儿再过来看您。”
说完,缓步告退,路过门口时,冲宁宇施身一礼,便立刻走开了。
宁宇这才走进屋,轻轻合上门。
“屋外风冷,妹妹身子不好,还是要注意些,莫被夜里的寒风侵了病体才是。”宁宇叮嘱道。
“多谢兄长。”她沉声道,能听出声音不是很有力,仍还是虚弱。
“妹妹近来可好些了?”宁宇走到床前停下步子,关切问道。
“承蒙兄长记挂,已好了许多,只是阿愔身子实在是软弱,身为兄长义妹,却不能替兄长分忧,照顾老爷和夫人,实在是亏欠。”梨愔欠身欲要行礼,被宁宇拦下了。
“家中有奴仆伺候,妹妹操什么心?你只需记着自己大病初愈,须得安心休养便是,其余一切自有人去做,你无需再多挂虑,大夫不是也说,忧思过重,于你病情也是无益。”宁宇扶着梨愔的肩膀,轻轻拍拍她,安慰道。
“多谢兄长。”梨愔垂眸答应,声音能听出些许愧疚。
宁宇叹了口气,又拍拍她算作安慰,然后,顺势转了话题。
“妹妹,我听说你今日托人去问候了我,这几日我是有些忙碌,没顾得上你,实在是抱歉,令你担忧了。”
“兄长言重了!只是不知,兄长……阿愔可有打扰到兄长?”梨愔有些担心问道。
“不曾打扰。其实,是我不知该如何来见你。”宁宇一阵为难,还是决定如实说出,“妹妹,我日前答应你,要迎你风光入府,为你办一场盛大的入族典礼,但我恐要食言了。妹妹,你可怪我?”
梨愔连忙摇头:“阿愔怎会怪兄长?阿愔这条命是兄长给的,兄长如何吩咐阿愔都愿答应!阿愔本也只想着能报答兄长便好,其余一切阿愔都不在乎。”
“妹妹!”见梨愔如此乖巧懂事,宁宇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望着梨愔,又伸出手抚过她侧颊,轻拍着脑袋,“好,好,有妹妹这句话便好。”
他说过,又叹着气,无奈道:“妹妹,其实,迎你入府一事,并非是我不愿,也并非家人阻拦,而是因为朝中出了一件大事。不日前,王上最宠爱的长公主殁了,王上痛心不已,令宫中丧禁七日为长公主祈福,如今七日虽过,但王城上下仍是一片悲哀之景,无人敢触王上的霉头。宁府居于南州城,虽远离皇城,却仍是一大家,一举一动皆经人瞩目,故此时实不宜大肆举行认亲喜事,否则,宁府必落人话柄。但我又不忍妹妹的入族典礼草草应付,协商不下,只得暂且搁置了。”
“长公主……死了?”梨愔低低吟了句。
她自认对一切事物的好奇心都极低,可听到这三个字,竟是不受控的开了口。
宁宇只当她好奇心重,拍拍梨愔说:“此事简要说来,是因王族,我等草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委屈了妹妹,至于王族的事,更是我等不该知悉的,妹妹也别好奇了。”
梨愔立刻意识到失语,连忙收回思绪,点点头,“是阿愔失言,还请兄长见谅。”
她又再次劝说道:“兄长,无论入族典礼是否举行都无关系,阿愔不在乎这些,兄长不必放在心上的!”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却有些不愉悦,不是因为宁宇,而是……
王上最宠爱的长公主。
不知为何,只是默念起这句话,梨愔便觉得恶心。
她的思绪立刻被宁宇打断了。
宁宇倾身,竟直接环了手臂抱住了她,双臂用力按了下将她困在怀里。
梨愔瞬间瞪大眼睛,身子僵硬笔直。
太近了!近得令人厌恶!
但对方似乎只是抱着便再没有其他动作,她强迫自己放松和冷静。
眼下重要的是取得面前人的信任,若逆了他的心意,反而功亏一篑。
她已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恢复了不少,不用再假装太久。
“兄长……”
梨愔唤了句,而宁宇此时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了。
见梨愔心绪不佳,他只当是病重,毕竟听神医说,阿愔身子弱,又受了冻害,能活下来已是不易,身上的冻伤更是要慢慢调养,是要痛苦一阵子的。
如此乖巧知心,又生得漂亮的妹妹,他自然疼爱不已。
于是,他抱着她,是劝慰也是欢喜,道:“我的妹妹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妹妹,你这般好,兄长真不知道该给你些什么才好。你放心,虽然此事暂且搁置了,但我说了要收你做义妹,便绝不会丢下你不管。待此事过去,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允你个风光盛大的身份与入族典礼。我宁宇的妹妹,定要配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兄长如此大恩,阿愔真不知何以为报!”梨愔有些激动道,激动地身子都有些颤抖。
她一边说着,一边借此机会,挣开了宁宇的怀抱,又恐宁宇心生怀疑,只浅浅退了半步。
视线偏转间,她不经意扫过窗框。
屋内烛火通亮,却并不靠近窗,屋外廊前也挂着灯笼,纸糊的木窗外,一团黑黑的影子便格外显眼。
窗外空无一物,显然是有人在偷听。
那人影看不真切,可发端簪钗的轮廓与流苏坠,却同作影子印了下来。
望着那人影,梨愔眯了眯眼睛,又怕突然安静下来不太妥当,她于分神间,嘴上也不停歇,随意应付着说:“兄长对阿愔已是极好,不仅替阿愔新做了几身衣裳,每日的饭食也是阿愔从前从未吃过的珍味,就连阿愔住着的屋中的一切也都是贵重无比的物什。尤其是那床翡鸳双绣的织锦所做的云丝软锦被,可是阿愔从前想都想不出的珍品,而兄长却将这些都赠予阿愔,阿愔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感激才好。”
宁宇听着,拍拍梨愔安抚着她的情绪,又柔柔笑了笑,说:“其实这翡鸳双绣除了妹妹这里,宁府其他地方也有,但鲜少有人认得,没想到妹妹竟认得。”
此言一出,梨愔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她小心的瞥着眼睛望着宁宇的神情。
他只是笑,看不出其他,不知是起疑,还是只是信口的一句闲谈。
可梨愔的心脏却跳动地愈发急骤,胸口也堵着仿佛要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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