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梨愔飞速转动着脑袋,思索着解释道:“兄长抬爱,但妹妹不敢居功。妹妹并不认识这种料子,只是有一日听得两个来送东西的下人闲谈时说起此物。她们说,兄长您待我极好,还特意提起了这床锦被,我详细问过,才知晓这竟是那样贵重的东西!”

“妹妹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一件物什,哪儿比得上妹妹万分其一?”宁宇笑着说了句,尽管像是在解围,可字里行间中,梨愔也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尴尬至冰点。

而就在此静默之际,一声巨响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是从门口处传来的。

梨愔望过去,门外竟闯进来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有些年岁,神容憔悴惨白,可衣着妆容还算端正,身形消瘦,可力气却很大,竟强硬的撞开门冲了进来。

梨愔和宁宇都被这突然的惊动吓到,只是程度略有差异。

看到人,宁宇脸色一阵黑沉,上前几步将梨愔遮挡住,看向女人道:“萍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女人没有理会他的招呼,甚至视线也略过他,死死盯着他身后的梨愔。

“就是你想要取代我女儿?”女人的声音很低,恨意却十分明显。

梨愔看到,女人的眼神里也尽是凶狠,尤其是,手上竟握了一柄尖利的钢刀!

宁宇也注意到,也不再客气,连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这声音极大,梨愔估摸着,这声音大约都能传到院子外面去了。

他一声令下,两个影子从黑暗中嗖得窜进来,身手矫捷轻快。

尽管女人在听到他喊叫后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举刀朝梨愔竭力冲过来,可还是被迅速赶来的影子钳制住死死按在地上。

这两人的动作也是干脆利落,直掐着女人的肩骨。

大约是这女人身份特殊,他们手下的力度掌控地极好,不足以弄疼女人,但仍能很好的钳制住她,她拼力也无法挣开。

宁宇松了口气,吩咐道:“萍姨病重,不得见风,还不快将她带回房去好好养病?”

“是。”两人应下,又扛着那女人很快离开了。

那女人仍还想挣脱,一边挣扎一边凄厉地嘶吼着,将黑夜染上一层可怖的气氛。

梨愔沉着脸,望着她被迫远去的身影。

这个人,应就是宁府的二姨娘,萍姨娘了。

那位宁小姐的生母。

宁宇回头去看梨愔,却见她不开口,只望着萍姨娘,神情似是木讷,像是被吓到了,连忙拍拍梨愔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妹妹别怕,那是我二娘,只是早年间命苦,患了病疾,意识时常不清醒,不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迫于无奈,家中人只好将二娘安置在房中养病,派人看着,也是怕她病发,胡乱伤人。”

梨愔想起环佩带她绕过的那个上锁的院落,若所料不错,那里面锁着的弹琴的女子,大抵是她。

说着,宁宇也奇怪道:“二娘已有数年未曾离开过她房中,也不知今日怎么出来了?唉,总之,妹妹,别怕了,已经没事了,我待会儿再命些人去照看她。”

梨愔点点头:“多谢兄长,一切全凭兄长安排。”

说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兄长,阿愔想求兄长一件事。”

“妹妹请说。”

“阿愔明日想去见见神医,近来阿愔感觉自己的身体较之先前已好了许多,想请神医瞧瞧是不是真快要好了。而且,今日环佩姐姐说,阿愔现今吃的药还有一日便吃完了,也可正好趁此机会去让神医瞧瞧,我能否不用再吃那许多的药了……好苦的……”

梨愔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抱怨。

“你啊。这么大了还怕苦。”宁宇忍不住失笑,一副无奈的样子,“好吧,只是我明日实在是不得空,便让环佩陪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多谢兄长!”

·

次日,宁宇收拾妥当,却未急着出门,而是在房中候着。

很快,昨夜拦下二姨娘的护卫其一悄声潜进来,俯首回禀:“少爷,阿愔小姐已乘车去了城北长巷,属下已命人跟着了。”

“嗯,很好。”宁宇点头,又叮嘱道,“今后若见她再出府,也一定派人跟着。我这妹妹年幼,可千万照看好她的安全。”

这话听着多是担忧,但还有另一层潜藏的意思。

他的确喜欢她,却还是不能彻底放心她。

“是。”属下尽数领会了他的意思,离去了。

·

马车在城北长巷一处窄小的院落前停下,车夫上前去叫门,环佩扶着梨愔下了马车,介绍道:“阿愔小姐,这里便是神医的住所了。”

南州城中大多数平民,都跻身于城北长巷。千尘和子祺为了掩人耳目,也寻了处小院子盘下,暂做居所。

梨愔抬头望去,面前这些青砖黑瓦的民房较之宁府简约许多,却不算过于简陋,总归是普通。

“我们贸然来访,也不知神医是否愿意接见。”梨愔说。

环佩拍拍梨愔的手安慰说:“阿愔小姐不必担忧,少爷早就考虑好了一切,一早就派了人前来招呼过,神医说,小姐您要来,他今日定然闭门不出,整日都会在院里恭候着。”

尽管上次千尘在宁府内为她诊治时,梨愔已见过他说着些恭维话的市侩模样,可思忆起他,脑袋里仍只有那张淡然沉静,只偶有清淡笑意的脸,仍是无法将之完全想象成一个闲散的市井中人。

院门从里面打开,她轻轻晃了下脑袋,驱散掉多余杂念,说:“进去吧。”

整个屋子,也只有梨愔在宁府住的那进院落一般大,几个矮房子,和一个没什么景致的单调院子。

院中,子祺正和千尘一起,帮衬着晾晒药材。

千尘仍是去宁府那日的那一身走方郎中打扮,面容温和。

子祺也是一身布衣,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森冷与狠戾,有的只是寻常的奴仆模样。

见了来人,千尘放下手中的筛网,冲子祺招呼:“宁家小姐到了!快去迎宁小姐进来!”

“诶!”子祺连声应着,快步上前来到梨愔身边道,“宁小姐,先生等您许久了!您身子弱,快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屋!”

子祺态度极尽恭敬,意欲搀扶。

但梨愔只见到他这张脸,脑子里第一反应还是那个狠戾的模样,不太适应地颤了颤身子,没靠近,只点点头,往环佩身边缩了缩,搀着环佩走进屋。

如此,倒更像个怕生的怯懦小姑娘。

子祺也不尴尬,仍笑盈盈错开半步,迎她们进去后,又忙着帮车夫牵马。

车夫在院中候着,屋内只四人,千尘替梨愔诊过脉,说是病情有所好转,要调整用药,写下一张新药方,便招呼子祺带着环佩去拿药。

如此,又只剩下两人。

千尘在她旁侧坐下,瞬间一改仪态,又是那副清冷端正的模样。

“何事?”他问。

梨愔瞧着,心中暗暗想,果然每个杀手,都是有千张面孔的。子祺也是,千尘也是。

见四下无人,梨愔靠近些,压低声音说:“宁宇说,近日宫中长公主出事,不宜大肆迎我入府,但他对我已无疑心,想来很快便可得手。”

她不熟练的扯出一抹笑,想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将捷讯告诉千尘,讨他欢心。

千尘却不似她想象中那般欣喜。

“宁府权势不小,府内私养了不少打手看护,其中不乏高手,他本人也并非是个纯粹的弱书生,你拳脚无力,硬碰硬近乎毫无胜算。故,无一击毙命的把握,任何时候都不可轻易动手,也不可松懈戒心,这是大忌。”

他抬手,反握着写药方的笔杆,重重敲了下她的脑袋,用了几分力,有些疼,足以让最后这句话被她牢牢记于心上。

梨愔垂下头捂住脑袋,下意识朝后躲闪着,应得很快:“我记着了!不会硬碰硬,我已有其他法子了。”

千尘看出她的敷衍,也不知是否真记下了,抿起唇没有多说。

梨愔又继续道:“还有一事。昨夜,我见到了宁府的二姨娘,还有环佩,环佩,似乎有些问题。”

昨夜,在屋外偷听的那个影子,她若所料不错,十有**正是环佩,看不清人,但她认出了环佩发端的流苏簪钗。

她简短地向千尘讲述过昨夜的事。

“对你可有影响?”千尘问。

“我也不知,只想着正好借此机会,一同禀报。”梨愔说。

环佩表现出奇怪的举动,已不是头一次,但她也不确定是否与自己的任务有所关联,故本是不想关注的,只是今日恰好能寻到合适的机会来见千尘,故此一并禀报了。

“不过,我觉得那宁二姨娘,似乎是在帮我。”梨愔顿了顿,又说。

虽是猜测,却不是无凭无据。

突然在那样巧合的时候出现,还特意引起骚动,让她切实感受到宁宇身边的守卫到底有多难缠,也让她放弃了先前伺意接近,获取信任,再趁其不备的空想,转而寻求其他完成任务的途径。

“我会留意此事,若无其他,拿了药便快些回去,平日尽量少出门,莫惹人生疑,少吹些寒风,也对你的恢复有好处。”千尘嘱咐。

“是。”梨愔应下,却悄悄抬眸,望向千尘。

他这一张脸真是绝然,即便裹着粗布,也仍需刻意涂抹脂粉扮丑,才能压下那股子出众。

这么望着,梨愔又想起了初见时的一眼惊艳,和他寥寥无几的温柔。

哪怕是她,自认对外物的关注与好奇都已极其低的她,仍然无法忽视的惊艳。

“自然,你如遇到任何难处,都可随时来找我,我都会帮你。”千尘又浅淡开口,补充了句。

这句话唤醒了梨愔的思绪,也让梨愔一阵意外。

话语虽冷淡,但他如此说,是在表明,她,可以信任依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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