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雉终于换下自己那件不合适的绿军大衣,穿了身红彤彤的小夹袄,还是不戴帽子围巾,顶着张大红脸,一大早上就倚着祁四爷家的阳台摆龙门阵:“四爷,您昨个儿给我哥讲那故事,我蹲墙根听了一耳朵,下回呢,景阳冈那老虎打死了么?今儿个再给我讲一遍呗?”
这片儿地的孩子,见了祁四爷个个怵的很。
每来这儿卖东西,都不敢看这老头的眼睛。
可许雉是谁啊?三生别榭小霸王!就冲她这胆儿,那群小的还不是成天追着她顽?
祁四听了这话,充满神秘的眨眨眼睛,他这会儿清醒着呢,手上晃着把羽毛扇,显出几分算命先生的味道来。
晃了一会儿,眯着眼开口:“小瓜娃子,恁地贼。”
许雉听了也不赧,小小的个子勉强够的着阳台,左摸右看,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了。
“嗳,四爷,您这地儿是不是缺了点东西?怪空的,我见那西街的金莲百货窗口上就放着台座机。”
“不少人打呢!我看咱巷子里就您一家小超市,开了保准赚钱!”
祁四没吭声。
那双清明的眸子停在许雉手边儿上的地方,眼中流露着许雉这个年纪看不懂的情绪。
“费那劲儿干什么?成天守着听别人的电话,我可没那个闲心……”
西街的金莲百货,人家那是正经店铺,有门脸的,窗户上挂着着“公用电话”牌子,上学那会,许雉他们班那群小孩见天吵吵着装叉打电话给他爸他妈,闹着大人来接。
兜里总共五毛钱,打电话没了四毛。
一脸“牙疼”还打脸充胖子。
许雉对于这种二货行为非常看不上,但也深知这玩意儿是个好营生。
祁四这家店没有门脸,窗户改造成付貨口,放台座机的地儿可是够够的。
她吸了吸鼻子,刚要说这东西的行情,就听祁四问:“你跟小夏昨晚上怎么搞的?可把一巷子人吓坏了。”
口中未出的话被堵了回去,她是个小猫钓鱼,对什么事都三秒钟新鲜,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我去舅舅门前唱大戏,把舅舅吹来了。”
祁四无可奈何,他屋里那只纯白的猫蹦上阳台,“喵呜”一声,懒洋洋的爬那了。
看着它那一卷一卷的尾巴,赶苍蝇似的一个劲儿乱动,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声。
老爷子叹气:“小喜鹊啊,这世界上疼你的人,就那么几个,丢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啦……”
许雉弯着眼,甜甜道:“知道啦。”
小喜鹊这个诨名,是从她奶奶那传来的。
这孩子叽叽喳喳,见天没个消停,一个人能整出仨人的动静,闹腾的很。
奈何又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嘴,两三下把人哄的喜上眉梢。
于是许奶奶成日便唱----
喜鹊儿不住在檐前咶絮,
霎时间又往别处飞,飞来飞去好没些主意;
心性儿无定准,跳着东又跳西。
你这样的油嘴也,我把金弹儿来打你。
当然也是老人慈爱的掸掸身上不小心蹭下的脏泥,就算作打了。
许雉每跟奶奶出来,许奶奶都要逮着她一顿夸。
什么“我家小喜鹊呀这好那好……”“我家小喜鹊讨人喜欢的紧……”
于是,这个名号一传百传……
祁四是从罗战嘴里听来的。
说罢,老头儿从台子上取了根棒棒糖递给她,粽色的眼里,似乎藏着一层雪花,叫人很想知道,这是积淀了多久的结果。
许雉兴冲冲的:“四爷!您就再给我讲讲景阳冈吧!那什么大虫到底死了没啊?”
昨天她就听了个“欲知大虫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许绎就把老爷子哄睡了。
她听都没听够。
“喵呜,”猫似乎在表示苟同,懒洋洋叫了声。
祁四是个爱干净的主儿,手脚也利落,阳台上那只猫大概是跟谁随谁,伸展了身体,不等许雉摸它,就往祁四爷怀里扑去了。
老头儿摸了摸猫的头,轻唤一声:“阿允……”
老人充满慈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叫一个乖顺的孩子。
猫舔了舔爪子“喵呜”一声,仿佛像是回应。
许雉托着腮帮子看着它,听老头儿老生常谈,又念起那只猫来。
“这小家伙就是去年这会儿来的吧,寒冬腊月的,冷的这小东西瑟瑟发抖,跳上我的窗子,一声不吭,就那么盯着我……”
“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
“……那时窗子开了一小扇,它就溜进来了,裹着冰冷的寒风,到我这暖着……”
许雉听着听着,仿佛老头儿讲的不再是一只猫。
而是一个小小的孩子,酷酷的板着一张小脸,警惕的看着她,脸上裹地毛绒,围着大了太多的围巾,只看得见一双眼睛。
“你打哪儿奔来的?”老头儿摸摸猫的肚子,笑道:“嘿呦,亲的。”
“……去年在我这蹭了一顿,我就说留下吧,不说大富大贵,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祁四走过不少路,但他最终停在了这,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只说自己姓祁,家中排行老四……
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守着这方小店,日子平淡如水,瞧着过往的行人,像守在这路口,等一个人来。
“罢了……”祁四叹叹,眼里溢出无奈:“你要听,那我再讲上一遍。”
许雉眼睛亮了亮,嘴上却支吾起来,哼唧着不知要说什么。
祁四一看便罢,笑着摇了摇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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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水腾腾往上冒着热气,红铁盆里的毛巾被烫的一抽一抽的,邵恹坐在床边,看他妈在地上忙碌着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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