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6 残照离魂
老城隍庙的断垣被晨雾浸透，清源握着勃朗宁退到斑驳的朱漆神龛前。海誓军装上的血在稻草堆里洇开暗色图腾，白玉扳指碎片在香灰中泛着诡异荧光。
"少帅当真是孝子。"清源用枪管挑起半块扳指，胶卷在裂缝中若隐若现，"令堂吞金那日，可是戴着同样纹样的和田玉？"昨夜昏迷时那人滚烫的呓语里，藏着前清格格殉葬的秘闻。
军靴声碾碎门外枯枝，海誓突然暴起将他扑倒在供桌下。子弹擦着发梢打进褪色的幔帐，惊起藏在梁柱间的灰鸽。宝生的竹哨声在东南角响起，清源反手甩出水袖缠住窗棂："往戏服店后巷——"
碎砖道上蒸腾着豆浆的雾气，清源拽着海誓闪进成衣铺。染血的翡翠禁步突然迸裂，玉珠滚落时散出异香，引得追兵狼犬狂吠不止。海誓扯开戏服暗袋，茉莉干花混着硝石粉洒在门槛，终于盖过那催命的芬芳。
"这是前朝暗卫的离魂香。"清源将人推进密室，借着气窗微光解开盘扣，"少帅可知令尊书房供着的鎏金佛龛..."锁骨处的樱花刺青浸了汗，竟渗出朱砂般的血珠，"转动第三朵莲瓣，能找到你要的江防图。"
海誓的佩剑突然横在他颈间："你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剑刃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像极了母亲妆奁里那对鎏金点翠的合欢簪，"十年前醇亲王府走水的夜晚，有个戏子从侧门抱走了..."
爆炸声震得青砖墙簌簌落灰。清源趁机旋身将他按在舆图上，鎏金护甲划过租界区："我要的是梨园行的活路，不是你们军阀的江山！"指尖点在法租界剧院的位置，"松本今晚要看的不是《游园惊梦》，是藏在戏箱里的迫击炮零件。"
暮色染红苏州河时，他们躲在运煤船的底舱。海誓拆开宝生送来的信鸽脚环，密码本竟是清源常翻的《牡丹亭》："原来杜丽娘的'离魂'唱段，对应的是江湾码头的经纬度。"
清源正在给他换药，闻言将染血的绷带抛进浊流："少帅可知我为何总唱《长生殿》？"鎏金护甲轻轻点在他心口旧伤，"安禄山造反那折，击鼓的节奏是潼关守军的布防暗号。"
河面忽然亮起探照灯，汽笛声里夹杂着日语呼喝。清源把翡翠镯子套回海誓腕上："这物件能打开老佛爷的沉香匣。"转身时后颈胎记在月光下殷红如血，"当年你娘亲被赐死的鸩酒，就装在同样纹样的夜光杯里。"
子弹贯穿船舱的刹那，海誓看清清源腰间渗血的绷带。那人却将蹻鞋踢进江中，金线牡丹戏服在夜风里铺展如凤尾："记得我教你的云手换弹——"纵身跃入波涛时，腕间银镯与佩剑相击，奏出《霓裳羽衣曲》的调子。
货轮甲板传来重物落水声，海誓握紧半截水袖突然后悔——昨夜在破庙就该看清，清源眼尾的红痕不是胭脂，是咳在帕子里的血梅。宝生说师父这咳疾，是从那年寒冬为救个落水少年落下的病根。
法租界的霓虹在水面扭曲成血色漩涡。清源潜在冰冷的江水中，看着军装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怀表里的□□胶囊硌着心口，他忽然想起海誓教他读的日文诗：散る桜残る桜も散る桜，盛放的樱花与凋零的樱花，终将同归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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