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华身体虽不怎么康健。但精神头一直很好,年轻的时候就是能吃苦那一代。到老了也不喜欢躺着靠着。
生命在于运动,无论是脑子动还是身体动,他二者都不可抛。
一连专注个几个小时也能扛得住。
孟廷华抿了一口边上的茶,抓到任泽渊的小动作说,佯装生气的咳了一声。“嗯?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可不能帮你妹。”
孟老爷子嘴上说的是任泽渊,但陈栗听的心虚脸红,又感受到晦暗不明的眼神落到她后背,她觉得既嘲弄又尴尬。
她的手指开始轻微的抖动,一个是着急,一个是焦虑。
后者来自任泽渊的眼神,而且程度更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了任泽渊给的答案,她握着棋子思忖。
那个位置确实是对的。
能吃爷爷很多颗,而且自己还能活几条出口。
她直拍脑袋,在看出之前,死活找不到破解的办法,自己总爱钻牛角尖。
那么显眼的一个答案,自己纠结那十分钟的意义在哪?
她放回棋子,索性直接投降结束棋局。
“好了好了,输了输了。”
她呼出一口气,趴在桌子上。做了个双手合十拜拜的手势,向爷爷认输。
宁可输,她也不要听某人差遣。输给爷爷不丢人,听所谓的正确答案,尤其还是任泽渊给的,才丢脸。
为了不失风度,她还站起来鞠躬,将场面撑足。
任泽渊被逗笑,陈栗总能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异常认真。
任泽渊理解不了的。在陈栗心里这些规矩她不会忘,她对孟廷华对自己多加照料的感恩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就像棋盘的规则礼仪,她都刻在心里。
“栗子要多学习学习,下棋虽然难,但等到我这个岁数你就知道其中含有的奥妙了。”
陈栗点头。
但任泽渊一听就知道,老爷子还是念着几个故友呢。
下棋要有来有往,和旗鼓相当的对手下。方能酣畅淋漓。
人生能遇到知己不容易。
陈栗这三脚猫的功夫,和小学生应该能匹配,但他不敢说。
不然陈栗又要对着自己吹胡子斜眼几天不和他说话。他自觉降低存在感走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去了。
陈栗总觉得有人蛐蛐她,瞥了他一眼。
可恶,怎么觉得被不知名力量小瞧了。
孟廷华手里的茶水刚好饮尽,他对着二人说,“不早了,泽渊你在这住吧,明天早起再上班。栗子你也早点休息。”
陈栗收着棋盘,乖巧点头。
任泽渊在沙发上盯着忙碌的小身影。虽然回答孟廷华一声好。但眼神自动追随着陈栗。
细想来,她确实笨。
小姨去世后,发生了些不可控的事情,陈栗被托管给了孟廷华照料。
任泽渊后来忙着工作,很少见陈栗。
但高二那年,他还是被她差到吊车尾的成绩吓到。
自那后,升高三,任泽渊就把她接来自己身边。
高三的时候自己每天下班回来亲自辅导她,和她一起熬。
睡的比她晚起的比她早,像个单亲老父亲操心着她的学习。
明明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又要工作,又要管小孩,他整个人因为过劳肥胖了一圈。
虽然让她和本市重点大学失之交臂,但也能本市本科院校比较好的专业录取了。
他能喘松一口气。
笨小孩,老天也不偏爱,还倔强的总是也不懂得寻求帮助。
不是自己亲手教导,她现在可能连本地区的本科院校的够不到。
但怪不了她,十岁来他身边直接上四年级,前三年都没上过学的,他既心疼也气。
就连现在,对于陈栗的生活学习也是放不下的。一个年龄阶段有特定的烦恼,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来。
十岁坐在院里是板凳上哭唧唧不会算法。
十八岁的时候哭着不会写几何题。
还好,任泽渊都在她身边。
她被教的很好,很优秀。
收好棋,她懒洋洋地伸懒腰。
王妈边擦地边笑眯眯说自己榨了果汁在厨房,她兴冲冲去喝。
低着头随手拿起一杯,果然果汁浓郁,鲜甜美味。
她舔舔嘴唇,思考着要不要再喝一杯,自己晚餐吃的很多了。
而且肠胃不好,喝凉的太多会面临着腹痛的下场。
终究还是想再喝一杯,又半杯下肚,他身后莫名带着奇怪的眼神。
她刚放下杯子,任泽渊突然出现在身后,兀地上前,看了看她忽闪的眼睛,又看了看杯子里的果汁,怪里怪气。
“你要喝?”陈栗后仰,抵触他的靠近,指了指大玻璃瓶里的,“自己去倒。”
任泽渊耸耸肩摇头,无赖开口,“我只想说,这一杯我喝过。”
陈栗睁大了眼睛,带着困惑和不解。
他依旧没放过她,不置可否,“那么多空杯子,你偏偏拿满的那杯。不信问王妈喽!”
说完,给自己倒了杯新的。正经十足越过她,优雅的端着进了楼上房间。
哑口无声的陈栗,用拖鞋尴尬地蹭着光滑地板的表面。
脑子里不断播放弹幕一般,“喝了同一杯橙汁…”
“可能还同一个位置…”
她瞬间红温。
王妈进来看她发呆,“怎么了?不好喝吗?”
陈栗摇头,“不是。”
又试探着问,“这杯任哥喝了?”
“哪儿啊,这就是我给你倒的呀,泽渊都不爱喝这些。”
她僵住,捏着杯子,这人是在报复吧。
三十岁的人了,这么幼稚。
是为了报复自己在车上纠结的水杯。以为是自己嫌弃她?还是想脱离他的掌控,不管不顾去支教?
该死的j型人格,不让自己的人生脱轨一次,也不允许别人失去他的掌控。
她气极了,将剩下的果汁倒在水槽里。
使劲儿洗干擦干后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即使没有被喝过,她也很气!
脸上刚被刺激的单薄血管还在跳动,此时微微发红。
她捂着脸,烫的吓人。明明任泽渊凑过来的薄荷味道,那么凉。
是暖气太足了吗?
她拧大水流,索性直接洗了把脸。
快三个月未见,已经可以记不起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却在一瞬间就能将习惯勾起。
毕竟她和任泽渊认识了了十年。
人能有几个十年。他们不是家人,更似家人。也只能是家人。
她十年间不止一次想过要改变一下自己,或是性格缺陷的部分,或是发生在她和任泽渊之间关系的张力之中,哪怕一次,一点占上风的时刻,她睡着了都能笑起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仰仗他和孟家生活,过得很好不是吗?
硬是因为几年前的事情闹别扭,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
第二天,任泽渊早起去公司。之前特意叮嘱了王妈,让陈栗好好睡会。她上大学之后没有要过他钱,家里人给的贵重东西也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她的房间。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想独立想自主。对社会没有明显认知。
他没办法阻止的。陈栗一有时间就去打工,高三时期还有些肉肉的小脸瘦得都有了凹陷。
想着今年过年必须强硬一点把她接过来,趁着过年这个时间让她好好休息。
明明和自己商量,就能有个舒舒服服的兼职工作,而且比在服务行业打圈能学到的东西多了,但她不要。这孩子太执拗,什么都憋在心里。
想想都头疼。
出门的时候,看到她那双褐色的雪地靴,绒毛翻了一卷在外面。像烤栗子的边上的棉花糖。
他嘴角带笑,很珍惜的将鞋放进鞋柜。
十点多的时候,他结束了会议。想着陈栗应该起床了,拨了几次电话放耳边。
但都没人接听,他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此时,陈栗才从舒服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和学校宿舍那一米五的小床上对比起来,简直就是豪华宫殿。
她起床把被套塞进楼下的洗衣机。
边刷牙边掐着腰看着厚厚的玻璃,凝水一层雾面,定睛一看,便加快簌刷牙的动作。因为她看见雪了。
南方孩子看见雪,就像热带沙漠见到水一样稀罕。
s市已经几个冬天没下雪了。这场雪压的她心里沉甸甸的开心。
吐着泡沫的时候都在笑嘻嘻,全然不顾手机里呼叫的电话声。
当床单在滚筒里翻来覆去滚出泡沫的时候,她就已经穿戴好下了楼。
几步一蹦跳,映入眼帘的白。
院里厚厚一层雪,她手巧,隔着皮手套捏了一个小雪人,栩栩如生。
来了兴致,她一连捏了好几个。依次排列在地上。
半小时后,一个雪人王国初见雏形。
踩着靴子“噗嗤噗嗤”踏到院子前,咋呼着喊着王妈给她拿手机。
王妈在厨房听到后,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
她忙活一上午,出来一看,院子里依旧白的反光,往上看,染了灰的雪还在往下落。整个小庄园像披了一件棉被。
她冲着陈栗喊。“哎唷,这个雪还在下!真的要冷坏了!小姐你不要再玩啦。”
“再玩要感冒了!”
陈栗一门心思埋在雪里,压根听不见。
“这几天还要下雪哩,路不好走的。也不知道,路上结冰没有。”
王妈小声念叨,不介意耳旁风的陈栗。
陈栗白色的羽绒服已经融入进去,耳朵也直接屏蔽。
全然听不见外人的呼喊。
王妈只能走出院子到她边上,把手机递给她,陈栗又蹦哒着走了,哎,没办法。孩子爱玩,就玩吧。
现在快十一点了,陈栗玩了半个小时,她打开手机,五个未接电话。
嚯~~都是任泽渊打来的。
她忽略当看不见,对着自己堆的雪人一顿拍,大雪人带着一群小雪人。
还有手上一个可爱的小鸭子。
哪还顾得上回复老男人的电话。
她可太爱下雪了。
一顿乱拍一顿选图后,挑了几张发了朋友圈。
几分钟后。
任泽渊刷她朋友圈,一张一张点开看,原本皱着的眉毛在最后一张她冻的微红的小脸上停留。
手上还握着一个小雪人,一根枯的小树杈子直接插在雪人头中间。丑萌丑萌的。他点开放大了细细的看,五官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任泽渊冷不丁回复【切勿贪凉,做好保暖】
陈栗跳过这条,暗自诽腹:这么闲?还能时刻监控自己朋友圈?
她只和给自己点赞的朋友们贴贴回复。绕过他的消息。真是的,忘记屏蔽他了。
她抬眼,看着越下越大的雪。
想着晚上返校还是打车吧。
她在门前跺脚,鞋底松软的雪被压厚实成了雪块,踢不下来。
王妈听着动静,急忙招手,“快进来,给你煮了姜茶,靴子我来帮你弄。”
“被子烘干了要带走吗?”
“不用啦,马上放假了,学校里的被子开学换吧。”
她边喝姜茶,边盯着雪看。
王妈用用力而努着嘴巴,奋力地拿着一个院子里种花的铁锹把冰块敲碎,然后在楼梯口敲了敲。雪块簌簌地往下落。回头问她,“今年放这么早?“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
往年都是年跟前才放假。
“课已经全部修完了。”陈栗胃暖暖,捧着热乎乎的杯子说话也带着些暖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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