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不欢而散。
周日上午，李明安约她去吃brunch，对江边的对话避而不谈，默不作声地为她端来澳白。章又青机械地吃着菠菜挞和草莓舒芙蕾，味同嚼蜡。其实她不该迁怒于菠菜挞，里面加的彩椒和蘑菇烤得刚刚好，表皮酥脆。李明安记得她偏好的口味，这使她加倍难过。
现在，李明安让她有点讨厌上海，就像林敬让她觉得和海口八字不合。虽然椰子鸡和清补凉都很无辜。章又青忽然想到关心怡在墨尔本有一家挚爱的云南馆子，她会带她每一任约会对象去点同一份洋芋焖饭。男人如流水，洋芋如手足。
章又青失魂落魄地回到北京。
回去后，她和心怡通电话，起先装得很平常，接着心怡听见她声音有些抖。
“我现在讲不出话。”章又青吸了吸鼻子，抬头往上看，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你们什么都做了，但他说是好朋友？”心怡简直是恨铁不成钢：“那你们聊过感情吗？”
章又青也气笑了：“我原先也觉得完全不可能。你知道，我们的生活离得那样远。”她咬了下嘴唇。“可是这次他回上海，我以为会有变化…可能他觉得亲嘴的朋友也是好朋友吧，毕竟亲朋好友嘛。”
“他还真是生活西化的洋人。难怪他问你是不是local，原来他喜欢绿卡，原来他喜欢ID！”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婚绿。”章又青玩笑着说，叹气作西子捧心状：“我的心再也不会跳了。”
“咦，你的心不会跳了，你的嘴巴还会亲人，你可怕得很，你得不到的最想要。你信不信他之后再找你，你也不会拒绝？说不定你还要和他做恨嘞。我看你是一生澳洲情，就喜欢没有边界感的中央空调。我劝你调理调理。”
章又青被噎住了，有种被戳中的恼羞成怒：“怎么还说上贯口了？你是rapper吗？”平心而论，李明安待她很不错，他们并非覆水难收，也没有撕心裂肺的争吵。除去不和她谈恋爱这一条，李明安似乎无可指摘。章又青仍对他的温情与体贴念念不忘，她心中甚至对李明安生出一丝具有摧毁性质的欲念。林敬坏得很直白，李明安对感情的漫不经心像菟丝子一样将她紧紧缠绕，勒紧，直至失去呼吸。
现在回想，在澳洲与李明安共度的时间更多是出自寂寞吧。
章又青五味杂陈地想，她现在也像林敬一样有前任故事可讲了。倘若回到过去，在林敬将她与其他女生作比较时，她也用这种方式反将一军，究竟谁是赢家？只有两个至亲至疏的人在心怀鬼胎地相互攻歼。
有感情经历就会有比较，她也不能免俗。但这不公平——她的心是滴泪的蜡烛。爱情应该是唯一。
年后开学，章又青来到毕业学期。还没修完的学分、毕业论文，给导师担任助研使她焦头烂额。竹篮打水似的感情让她麻木，以至于被学弟约饭的时候，她惊讶地挑了挑眉，差点笑出声。这笑声并非欣喜，只是觉得无稽。
章又青把这条信息往上划了划才想起方昱然是哪号人，她甚至没给他打备注。她上学期选修过《世界电影史》，一门全校公选课。方昱然在她课堂Pre后期期艾艾地从课程群中添加了她，说学姐的报告很深奥也很有新意，有问题想和她探讨。后来他又拉拉杂杂地给她发过几次消息，诸如“你为什么选这门课，你也喜欢电影吗？”“你知道期末论文的research proposal有什么要求吗？”她当时含糊其辞地回复了，随之抛掷脑后。
章又青意兴阑珊地点开他的社交主页，又了无生趣地合上了。方昱然的头像是一只绝望的比格，朋友圈没有自拍和他拍，主要是旅游日常和院系推送。
“李明安头像也是小狗。男的还好意思说女生都千篇一律，就喜欢美妆啦、买衣服啦，其实他们才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靠打球、看比赛、喝酒、吹牛拍马维系的肤浅兄弟情。”章又青想。林敬还曾经大言不惭地和她说：“一起喝过酒就是朋友。”
看着方昱然的昆明IP，章又青想起心怡的洋芋焖饭，忽然觉得见次面也未尝不可。
“说不定他知道北京哪家小锅米线好吃？”章又青思念着心怡，欣然应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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