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宇刚走，苗渺就看见温若瑶像小旋风一样冲了回来。
“苗渺，你脚怎么样？”温若瑶还没落座就开口。
“没什么事，别担心。中午你和任婧去吃饭，帮我随便带个吃的就行。”苗渺想了一下，凑到她耳边，“如果去厕所的话，也要请你帮忙。”
“没问题，”温若瑶手比ok，“任婧说早上有个帅哥接你哟～”
“我同学，听说我受伤来看一下。”苗渺一边整理桌面上的书本，一边回答。
周一上午的空气里似乎都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慵懒，连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课桌上，都显得有气无力。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落，教室里瞬间炸开一阵细碎的喧哗，有人忙着交作业，有人扎堆讨论昨晚的综艺，唯有温若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胳膊一摊就趴在了桌上，脸颊贴着微凉的桌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轻轻闭着眼，连动一动的念头都没有——周一上午果然是一周里最磨人的时光，刚从周末的松弛里抽离，神经还没适应课堂的节奏，疲惫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苗渺坐在旁边，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望见那一团浓密多彩的绿色和千松亭橙黄色的琉璃攒尖顶。
可看着看着，苗渺的眼神就渐渐黯淡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沿，心里泛起一阵小小的失落——很可惜，这样好看的千松亭，这样适合看日落的地方，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去了。
她微微抿了抿唇，安慰道：也许就是这样吧，那些难得一见的风景，那些短暂又珍贵的时光，因为知道不会常常拥有，因为带着一丝“下次不知何时”的遗憾，所以才会在记忆里变得那样鲜活，那样动人，让人一想起来，就觉得连遗憾里都带着甜甜的暖意。
李砚伸手在苗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不算重，却足够让走神的她回过神来。苗渺下意识地侧身回头，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撞进李砚递过来的目光里。不过一秒的对视，她像被烫到似的垂下眼帘，视线慌乱地落向他摊着书本的课桌，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自己的衣角。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小管白色药膏递到了她眼前，李砚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这个药膏挺有用的，你试试。”
苗渺没敢抬头，只是微微抬臂，伸出右手接过那管小巧的药膏，指腹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指尖，手指蜷缩了一下，“谢谢，多少钱，我转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没散去的拘谨，目光始终落在自己交握的手指上。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抓着药膏的右手上，那双手很白皙，纤细的手指像初生的嫩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衬得那管朴素的药膏都多了几分柔和。
李砚看着那双手，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子，语气尽量说得随意：“之前买多了，放着也是放着，你用着吧。”
“好，那谢谢你了。”苗渺捏着药膏，指尖轻轻摩挲着管壁，再次低声道谢。她缓缓转回身坐正，将药膏小心翼翼地放进桌肚里，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初见李砚时的画面——剃着板寸挑眉看人的样子，让她下意识就把他归到了“不好惹的混混”行列，整整一星期都绕着他走，连跟他对视都不敢，现在想来，那份战战兢兢的警惕实在有些可笑，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漾开一丝浅浅的笑意。
上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像一道解放令，瞬间驱散了课堂最后一丝沉闷。同学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直起身，椅子腿在地面摩擦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吱呀”声，原本安静的教室立刻热闹起来。大家稀稀拉拉地往教室外走，脚步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毕竟，下一个“战场”是食堂。
唯有温若瑶，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刚下课就夸张地瘫倒进椅背上，四肢舒展开来，脑袋歪向一边，嘴角挂着没力气的笑，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逗得旁边收拾书本的苗渺“咯咯”笑出了声。
“笑什么呀，”温若瑶拖着长音抱怨，伸手就拉住了苗渺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往自己肚子上贴，语气委屈又夸张，“你摸摸，真的快饿扁了，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粘在一起，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苗渺的手瞬间僵住，指尖都泛起了一丝不自然的发烫。原本上扬的嘴角也僵住了，脑海里像被按下了播放键，突然闪回周六晚上的画面：李砚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一手托着她受伤的脚掌，一手抓着她的小腿，掌心里的温度传递到她的皮肤上。路灯昏黄的光洒在台阶上，她趴李砚宽厚的后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时，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那份陌生的靠近既让人慌乱，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至今想起来都心跳加速。
“喂，你发什么呆呀？”温若瑶晃了晃她的手。
苗渺猛地回神，像触电般轻轻拍了两下温若瑶的肚子，赶紧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脸颊不自觉地泛起薄红，语气也有些不自然：“你快去吃饭吧，慢慢吃就行，不用着急给我带饭。我……我还不饿。”
温若瑶点点头站起来，挽着任婧走了。
教室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一点零星的脚步声，窗外的喧闹渐渐远去，听得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苗渺坐在座位，双手轻轻放在桌面上，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贴在温若瑶肚子上的温热触感，可心跳却依旧没平复下来，脸颊也烧得慌。
李砚刚迈出教室门，一男生手里抓着一盒什么走过来。李砚下意识侧身，那男生步伐轻快地擦过他的肩膀，目不斜视地进了10班教室。
李砚脚步一顿，下意识扭回头去。视线穿过几排错落的课桌，正好撞见方哲宇走到苗渺前面一个座位，反身面对苗渺跨坐在椅子上。他抬手把那盒东西放在两人中间的桌上，指尖轻轻敲了敲盒子，脸上漾着藏不住的笑意，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苗渺抬起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发什么呆呢！”胳膊突然被人用力拽了一把，杨正一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李砚的视线，他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了两步，耳边传来对方急促又夸张的抱怨：“快快快，再不走食堂都要被吃光了！我从早读饿到现在，再不吃要原地成仙了！”
方哲宇打开盖子，里面是几个洗干净的无花果，紫红色的果子上还沾着水珠，“无花果，你先吃几个垫下肚子，我怕你同桌回来太晚，你已经饿晕了。” 方哲宇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苗渺桌角的湿巾，抽出一张递给她让她擦手。
苗渺低着头一边擦手一边说：“你别总往我班上跑。”
初中的时候，只要在学校里，苗渺就不怎么搭理方哲宇，不敢搭理。初中阶段的男生女生，对性别讳莫如深，看到哪个男女生走得近一些，就起哄取笑，甚至会有很多过分的解读。有男同学见过他们俩一起吃饭，问苗渺那人是你的谁，苗渺说他是我哥哥，结果对方一脸坏笑不怀好意地说，哪一种哥哥呀？同桌筱沐把苗渺拉在身后，瞪圆眼睛双手叉腰，把那个男生骂得狗血淋头。这件事之后，苗渺在学校就不搭理方哲宇了。方哲宇不怕，但苗渺躲他，周末回家也不理他，他就怕了。
苗渺知道这些奇怪的风气是错的，因为别人的言语而缩在壳里不敢做自己更是大错特错。但如果造成朋友和自己都不能安心上学，这个后果也是承担不了的。
“这里是一中，全是九年义务教育筛选过的人，如果还和以前那些渣仔一样，那这世界不是废了？那我可得干翻这个世界。”方哲宇说道。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方哲宇边说边伸手摸她额头，被苗渺躲开，“有点热。你帮我倒点水。”苗渺把杯子递给他。
等方哲宇走开，苗渺深吸了两口气，捧着书本贴了贴脸颊，微凉的书皮贴在脸上，立竿见影的，脸颊不那么烫了。
“你赶紧去吃饭吧，太晚了。”苗渺接过方哲宇手上的水杯。
“你的脚喷药没有，要不要我帮你？”方哲宇问她。
“我等下自己喷，你快去，等下没饭吃了。”苗渺催促他。
方哲宇走之后，教室里只剩苗渺一个人。苗渺掏出桌肚里的棉签和喷剂，看见李砚送的药膏安静地躺在那里，也拿了出来。褪下袜子，脚踝没有肿得更厉害，但是颜色变得紫红，苗渺皮肤白，显得那块区域尤其刺目。她拿出一根棉签，挤上药膏，轻轻地涂抹上去。药膏凉凉的，脚踝上紧绷的皮肤卸了力一般，松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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