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走出病房,就见裴星洲身形端正的站在门口,跟别的一有空就看手机的人不一样,他两手空空,显然对手机的依赖性不强。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容昭蹙眉道“雅雅这几天心态上不容易转变,比较危险,你一个人照顾的过来吗?”
裴星洲唇角浮现几分礼貌的笑容:“可以的,我会看好她,这个就不劳操心了。”
知道他对自己可能有成见,容昭也不多解释什么,随口报出自己的私人手机号码:“加一下联系方式吧,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裴星洲拿出手机,把那串号码存进联系人列表里。
容昭本就寡言,只又说了句“照顾好雅雅”,就动身离开了。
容昭身为哥哥,本不该把妹妹交给一个陌生人照顾,但一来雅雅跟家里人关系都不好,对他很抗拒,她这病本来就是因家人而起,容昭不想再刺激她。
二来裴星洲的资料他调查过,也问过谢寒,从两人相处来看,雅雅应该是很信任他,不然不会单独跟他出门,一住就是好几天,出于多番考虑,他只好放任。
裴星洲不敢让容雅一个人呆太久,收起手机赶紧走进病房,见到容雅还乖乖坐在那里,心中一松。
裴星洲走过去,却见背对着他的人双眼通红,又在默默流泪了。
裴星洲把容昭坐过的凳子搬近了些,拿出纸巾给她擦拭眼泪,语气轻松的说:“怎么又哭了,你哥欺负你了?我去把他叫回来,教训他一顿好不好?身为哥哥他怎么能欺负妹妹呢?”
这次容雅主动靠在他肩头,忍住哽咽轻声说:“他们竟然把他送去了惠康疗养院,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
裴星洲神色一沉,惠康疗养院的事他当然也听说过,想不到容昭曾经也是受害者。
他安慰的揽住容雅的肩膀,任由她发泄的哭了一会儿,才轻声哄她:“我知道你是在心疼他的遭遇,但这个时候你更应该为他的坚强感到骄傲才是,那样的环境他都能挺过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容雅倒是还能听进一些他的劝慰,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一想到容昭手臂上那两条狰狞的伤痕,她就觉得很窒息。
病症发作,容雅痛苦的用手按住胸口,感觉心脏像是被人装进了一个狭窄的盒子里,狠狠地碾压揉碎,而后慢慢的手也放下了,浑身没有一丁点力气,抬一抬手指都很吃力,耳朵里也渐渐听不到裴星洲的声音了,只有一片空白的嗡鸣。
抑郁症发作起来其实是无声的,一瞬间剥夺了容雅所有的感官,只有眼睛还在不断流泪。
裴星洲发现不对的时候赶紧把容雅抱回床上,按响了呼叫铃。
护士送了几颗药过来,叫他想办法给容雅喂进去,精神科医生一会儿才能赶过来。
裴星洲接过药,又看看躺在床上仿佛提线木偶的容雅,勉强扬起一点笑容:“雅雅,我们吃两颗药好不好?”
容雅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完全切断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裴星洲没有办法,把药塞进她嘴里,托起她的脑袋给她喂了一点水。
或许是他脸上的无措和祈求起了作用,容雅喉咙动了动,把嘴里的药片吞咽下去。
裴星洲如蒙大赦,如法炮制的把剩下的药也喂了进去。
给她擦干净唇角的水渍,裴星洲握住容雅一只手,感激涕零的贴在自己脸颊边:“雅雅,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自救……”
看到他眼眶里氤氲的水雾,容雅眨了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流入鬓角。
药效很快起作用了,没过多久容雅开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容雅极不安稳的睡颜,裴星洲也着实没心情做别的,就这么坐在床前静静看了许久。
他以为容雅愿意跟他交流,会因为他的冒犯而生气,因为容昭的事情产生共情都是病情好转的表现,没想到还没高兴多久情况就急转直下了。
傍晚时分,裴星洲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看准时间给自己奶奶打了个电话。
他奶奶是生物医学博士,在医疗系统认识的人比较多,或许能给他推荐个比较好一些的医生,就算容雅不愿意接受治疗,他也可以和医生咨询一下如何照顾患有抑郁症的病人。
容雅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眼睛无焦距的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僵硬迟钝的大脑才开始运转起来。
转头看到戴着无框眼镜抱着笔记本认真记录东西的裴星洲,茫然的心踏实了些,她动了动胳膊试图坐起身来,两条胳膊却软的跟面条一样,完全用不上力。
听到她这边的动静,裴星洲扭过头来,镜片折射着电脑的白光,看不起他的眼睛,但唇角的笑容依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雅雅醒了。”
把笔记本放到一边,裴星洲快速走过来,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脸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容雅很轻的摇了一下头:“没有不舒服,”咬了咬唇又说:“想上厕所。”
裴星洲笑起来,放在她额头的手改为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而后掀开薄被把她抱起来,边走边说:“一会儿嘘嘘完了叫我一声就行,可别一个人坐那哭了。”
容雅木然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懊悔,闷闷应了一声。
解决完生理问题,容雅靠在床头皱着眉咽了一口喂到嘴边的鸡汤,小声说:“裴星洲,明天把我转到精神科那边的病房吧。”
裴星洲脸上笑容一顿:“医生的话你听到了?我以为你不会想住进那样的地方,就替你拒绝了,你怎么想的?为什么忽然想住院了?”
容雅垂下眼眸,淡淡道:“我……我想接受治疗了。”
精神科的病房是全封闭式管理,家属不能随便进,医护负责全程照顾病人起居……以前她的确很抗拒这样的地方,现在却觉得,把她丢在这样的地方自生自灭也挺好,至少不用耽误身边的人。
现在的她连上厕所以及刷牙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甚至端不起水杯,什么都需要人照顾,只能像个废物垃圾一样躺在这里。
照顾她的换成护工或者保姆她还能心安理得一些,那是她付了报酬的,但若是裴星洲,每多耽误他一分,她就多一份自责,愧疚和自我厌弃折磨的她日夜难安。
裴星洲拿纸巾擦去她唇角的一点鸡汤,轻松道:“你愿意接受治疗是好事,不过你情况比较特殊,医院的封闭式管理不太适合你的情况,还是随诊比较好。”
“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你的想法,知道你不想让我照顾你,我自以为是的陪伴其实都是在给你制造压力而已……”
容雅一激动身体就忍不住发抖,她很努力的克制住情绪,反驳他:“不是,不是那样……”
说到这里,她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心里更加焦急又颓丧。
这时候裴星洲忽然坐过来,凑近她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吻转移她的注意力,笑着安慰道:“别着急,我没有误解你,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容雅盯着他的唇看了一眼,现在她已经懒得再试图纠正两人的关系了。
裴星洲又给她喂了一口鸡汤,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照顾你是因为怕耽误我,要不这样,我帮你找个家政阿姨好不好?或者你更习惯用你家里的阿姨?”
容雅透过镜片看向他的眼睛,他打算把她交给别人了?他呢?要走了?
这原本是她所期待的,但又忍不住因为离开他而失落,垂下眼眸,她淡声道:“都可以。”
这句话一出口,她不禁唾弃起自己的虚伪,心里想着不能耽误他,却又不想离开他,她真的好恶心。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神情越发灰暗。
裴星洲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哭了,却也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小哭包又上线了?别哭了,有什么想法你可以跟我说嘛,你知道的,只要你的要求合理,什么事情我都依你。”
容雅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会让人觉得很累,很厌烦,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抽噎着对裴星洲说:“你继续,不用管我。”
裴星洲失笑,却也继续认真跟她商量起来:“我给你请个家政阿姨照顾你,白天我忙自己的事情,晚上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听到‘我们谈恋爱’几个字,正在抽噎的容雅心头狠狠一跳,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想看他,却又有些躲闪。
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裴星洲笑道:“白天我学习那么累,晚上放松一下正合适,大小姐,给个机会好不好嘛?”
容雅沉默,想答应,又不敢,怕到头来又剩自己一个人。
她正要摇头,说自己还是想回家,就见裴星洲已经自顾自替她决定好了:“好了十秒钟时间到,你不回答就代表你答应了,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现在开始商讨下一话题,出院后你想住在翠竹园还是我家?”
容雅:……
裴星洲:“要是住在你家,那些画你就得听我的收起来一部分,我们多种点花啊草的好不好?我很喜欢养花,另外还要给我腾出一间书房,我有好多书要放,接下来我不一定经常去学校,大部分时间会留在家里自己学习,需要一间书房看书,哦,最好再准备一间工作间,你知道的,我的专业是材料和动力工程,需要大量动手实践,家里条件有限不能组建实验室,但工作间还是有必要的,你说呢?”
容雅:……
裴星洲装模作样的思索一番:“我记得你家的房子是五室两厅对吧,一间主卧,一间你的画室,一间影音室,那如果把剩下的两间客房改成书房和工作间的话,我岂不是没睡的地方了?所以……”
他一双眼睛充满期待的在容雅身上瞄了瞄,含着点笑意继续说:“我可不可以登堂入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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