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虞觉察到他的杀意,叹道:“世有伦理纲常,杀生身父母为第一恶。”
赢厌向她偏了偏头,问:“你方才要我释放本性?”
杀戮是他本性。
神虞去看赢祁,劝道:“赢祁,让麒麟跟本座走,于你没什么坏处。”
李礽嚅嗫着嘴唇,也想劝上赢祁两句。
这些年王爷派来寂渊的死囚,无不被小王爷一掌毙命。
要他看,寂渊是囚不住小王爷的,让他跟神女去云榭天也好。否则,等小王爷踏出寂渊,怎肯放过王爷、王妃。
赢祁认真端详起了赢厌。
他一身半白半红的衣袍,忽略身上对他的杀意,站在这位小神女身侧,甚至算得上是乖顺。
他平生仅此一子,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子有多凶残嗜杀。
他将他取出时,怕过、恨过,后来六代神女来了,算是解了他心中疑惑。
想不到他堂堂的赢祁,竟生出个人魔儿子!
神虞见赢祁看赢厌,叹道:“赢祁,无仇不父子。你庇护不了他,只有本座可。”
她向他踱步而去,来到他身前,无奈道:“本座知你在担心什么,本座向你承诺,来日麒麟若为祸,本座来负责。”
赢祁看她一眼,故作疑惑问:“神女让赢厌做神子,真是想娶他?”
她来自云榭天,那里女尊男卑,若非她方十三岁,他是想信的。
神虞向身后看去。
赢厌站在血雾低垂的天际下,一身地狱森寒。
她看着他,满心无奈。
她下山时,并没想过他也会重生。倘若他仅是十七岁的赢厌,不是前世的魔王赢厌,她有信心让他永远留在云榭天。
若是人魔赢厌,她没这个信心。她杀了他,他又怎肯听她话,让她改变她呢。
神虞收回视线,看向赢祁,用唇语道:“本座要给他一些东西。”
赢祁见她忽然用了唇语倍感诧异,想到她必有考量,也用唇语问:“神女何以待赢厌这样好?”
他子是人魔,她却是神女。
她若说上山将他囚禁起来,不让他下山为祸,他倒可放他离去。
神虞笑道:“本座不是为他好,而是为自己好。”
她的命运只可借赢厌改变,若非如此,她此次下山,会再一次亲手杀了他。
赢祁冷了脸,不再用唇语,冷声道:“神女请回!”
他可不管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既不想囚禁赢厌,那赢厌只能待在寂渊。
神虞见他忽然变脸,转过身向赢厌扬声道:“麒麟过来,本座允你弑父。”
赢厌听到这话,一个腾挪来到她身侧,认真问:“可真?”
他早就想杀赢祁了,是因她才没动手。
神虞笑道:“保真。”
赢厌心中一喜,这就要抬掌去杀赢祁。
赢祁见赢厌真想对自己动手,一时又恐又怒,怒声骂:“畜牲!本王是你生父!”
赢厌平静道:“本王杀得就是你这生父!”
他又不是没杀过他,再杀一次罢了。
他掌心汇聚内力,天际血云开始翻滚,热风奔袭而来,顷时天色一暗。似有地狱而来的嘶吼,隐隐回荡在寂渊。
除了神虞,在场之人一起变了脸。
他掌心凝聚了血雾,这就要拍向赢祁头顶。
赢祁见他真动手,傻了。
千钧一发之际。
李礽突然面朝神虞跪了下来:“神女,王爷愿送小王爷上云榭天做神子。”
神虞立时出声:“麒麟住手!”
赢厌有心不听她话,一股作气就要拍碎赢祁头颅。
神虞直接伸出手,握住了他手腕。
赢厌被迫停了手,向比她低的神虞侧了侧耳。
现在可是个好机会,赢祁不急杀,只要她死了,他何人杀不得,谁敢阻他。
他掌风一变。
神虞笑了,松开他手腕,笑问:“麒麟不会认为你可杀了本座吧?”
赢厌被她戳破心思,这要动手。
神虞从容负起手,将头凑到他掌下道:“无妨,本座让你试上一试。”
赢厌的掌停在她头顶,正想要拍下,突又顿住了。
他是领教过的,她定在诈他。她专程为他而来,必有防备,他可不上当。
赢厌将手放了下来:“住手就住手。”
神虞心中暗松一口气,随即看向赢祁,问:“赢祁,本座现在带麒麟上山,你可还要阻拦?”
赢祁刚从阴曹地府走了一圈,惨白着脸牵强一笑:“小王送神女。”
赢祁带着大军,从另一条路上了巨大的人骨船,一路将神虞护送回了山顶。
飞云轿仍停在山顶,神虞带着赢厌上了轿,隔着纱幔对赢祁道:“摄政王好自为之。”
赢祁心知她是因人骨船怪责自己,又亲眼见了她可让赢厌听令,一改狂妄姿态,谦卑躬下身:“小王再不敢了。”
赢厌站在轿内,向神虞道:“摄政王府一共三艘这样的船。”
赢祁面色一变。
赢厌一直被他困在寂渊,他怎会知他还有两艘人骨船?
神虞微微冷笑:“你们倒是亲生的父子。”
赢厌固然嗜杀,赢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愿再理会赢祁,示意起轿。
三十六人高抬地飞云轿,飞向黑红的云端。
赢祁站在原地,目送云轿离去,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他问:“李礽,小王爷这些年在寂渊,可有什么异常处?”
李礽先是摇头,后又点头,似有些不确定,回道:“贫道月前起卦时,问过狱卒。地牢狱司专程来寂渊数过人骨,回死囚的人数可能对不上。”
他笑叹:“这样的乱世,地牢人满为患,狱司也不敢保证。”
-
回云榭天的路上,赢厌在宽敞的飞云轿里,与绿梧她们一般站着。
众人起初很是畏怕他,在看到他听神女之令后,对他又有些好奇。
她们云榭天,到了小神女这代,只有一个齐国太子愿意上山做神子。能被当代神女选中,亲自接上山的,他还是独一份。
她们想知,他除了这身好皮囊外,还有什么优点值得被小神女看重的。
神虞一路忙碌于政事,直至即将到达云榭天时方想起来,赢厌成了她的神子,似没必要与绿梧她们一样站着。
她放了笔,向赢厌道:“坐吧。”
赢厌站在飞云轿里近三十日,一路上,神虞将他当作透明人没与他说过一句话。好在他不通人性,认为神虞不让他坐下,他站着也无什么不对。
她不与他说话,他就等着她主动开口。
他听神虞主动开了口,直接坐在了她身侧,问:“你一路上都在忙什么?”
他只听到她一路在翻纸张写字。
神虞将朱笔重新捡起,放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多是山上山下之事,识字吗?本座教你如何处理。”
赢厌向她猛一侧耳,森然问:“你在嘲讽我?!”
他曾打下过半个天下,却因生而无目,不识字,未曾握过笔。
世人称他武帝,称神阙文帝。而他最厌别人称他武帝,更愿别人唤他魔王。
神虞蹙眉道:“这又从何说起?”
她又不知他不识字,况他不识字,她可教他。
赢厌带着一身戾气站起身,冷冷道:“本王是不识字,也不用你教我处理什么事。”
他可不是神阙,也不愿学他。他就是他,只想杀了她的赢厌。
神虞见他不识好歹,拿回笔,冷笑道:“本座若是你,只会虚心求教导。”
赢厌一掌挥向她面前的长桌,桌面笔墨纸砚,处理好的信件,一起被他掌风扫落。
掉落的砚台,磨好的朱墨迸溅在了神虞的白鹤氅上。鹤氅羽毛光滑,朱砂墨从根根分明地鹤羽滴滴坠落,落在了她白靴上。
神虞低眸看眼自己靴子,蓦地抬眸看他。
清亮的凤眸,起了怒意。
赢厌向她侧耳,听出她呼吸不稳在生气,不以为然道:“你休想对本王指手画脚。”
他不是神阙,可没好脾气让她对自己指手画脚。
神虞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对着他不以为意地脸狠狠扇去。
一声响亮巴掌声后,赢厌捂着脸,一字一顿地低吼道:“你敢打本王?!”
神虞甩了甩生疼的手,冷笑:“麒麟错了,本座只是在教你。”
赢厌怒得一把扼住她脖颈:“有苏虞,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神虞被他扼住脖颈,顿时憋紫了脸,抬手又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字字冰冷:“你可试试。”
赢厌手中气力一重。
神虞听到自己喉管发出一声清脆地‘咔吧’声。于是憋足了气,再次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她另一手手指掐住他握住自己脖颈的虎口肉,艰难地道:“放……开……”
站在飞云轿里的人,碍于之前神虞的命令,也不敢阻拦,只好去劝脸上带着两个猩红巴掌印的赢厌。
“神子,您还是放开神女吧。”
赢厌难压心火,怒吼:“滚!”
今日他必杀了她不可!
神虞见他不放手,松开他虎口肉,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一把拍在他脑门上。
赢厌不由一愣,手上的气力跟着松懈下来。
神虞趁机挣脱他手,碍于掴他的手生疼得紧,拿脚踹向他腿弯。
赢厌下盘极稳,被她重重地一脚踹去,双腿仍笔直站着,茫然地向她侧耳。
神虞见他不倒,气得一拳锤向他胸口,咬牙切齿地道:“敢对本座动手,本座必要好生教训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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