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内人震惊看着赢厌脸上的黄符。
事实上那称不上是符。
三指宽窄的黄纸,颗粒感很重,纹理粗糙。
上面没有任何朱砂痕迹,仅是一张空白黄纸。
她们转而震惊看神虞。
小神女得道了?
否则,怎可仅凭一张黄纸就定住了人魔。
赢厌在一瞬的茫然后,终于意识到脸上的东西对他没杀伤力。他愤怒地将脸上黄纸扯下,带着一身杀气去抓神虞。
神虞瞄向他腰间。
他虽还是少年,宽肩蜂腰,健壮如成年男子。宽厚的胸膛,蜂腰乍收,束着一根两指宽的玉带。
她果断出手,扯去他腰间玉带。
随着玉带断裂,一条上白下红的绸裤从他腰腹丝滑坠落。赢厌只好放弃去抓神虞,慌乱去抓坠落地裤子。
神虞趁此跳上绿梧后背,喊道:“跑!”
绿梧背好神虞,从云轿一跃而出,使出全身内力,向不远处的云榭天飞去。
神虞离开云轿一瞬,云轿炸开漫天木屑。
赢厌站在漫天木屑中,一身杀气凝成了黑红的魔雾,向几步外空中的两人戾声喊:“有苏虞,赢厌必将你碎尸万段!”
神虞趴在绿梧背后,回头看他,展颜大笑。她挥舞着手中的玉带,向赢厌喊:“麒麟来抓我——”
赢厌单手提着裤子,带着一身魔雾,向她追去。
绿梧将一身轻功发挥到极致,险些化成了一道白光。紧随其后的赢厌,带着杀意,成了一团红雾。
神虞看着他,另一手在袖中掏了掏,抓出了什么东西攥满了拳头。
她笑着对赢厌喊:“麒麟初去云榭天,本座送你个礼物。”
赢厌满心只有杀意,踏空向她抓去。
神虞张开拳头,呼啸而过的风将一片白色的雾拍在了赢厌脸上。
赢厌身影一顿,顿感脸上传来一阵蚀骨之痛。
神虞大笑:“麒麟,蚀骨散这个礼物如何?”
蚀骨散见肉即溶,赢厌脸上冒出了阵阵白烟,听着神虞的笑声,缓缓抬起一张满是鲜血,坑洼不平的脸。
神虞看到他脸,笑声灌满了这方天地。
云榭天,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处处可见,一片鸟语花香的幽静中,绿梧背着神虞神速落了地。
与此同时,一身血衣的赢厌单手提着裤子,狼狈落了空。
神虞下了绿梧背,站在巨大的山门前,笑眼看他,道:“进了这个门,你就是云榭天的神子了。”
赢厌站在山门石阶下,带着满脸的血侧耳听了听,咬牙道:“云榭天就是你有苏虞埋骨之地!”
他身影一个腾挪,向山门内的神虞抓去。
他迈入山门瞬间。
神虞后退了一步。
神女峰地面发出一阵闷沉地机括声,天地以赢厌为点,开始天旋地转。
神虞站在他一步之外,感慨道:“这也算本座为你准备的礼物,只是时日长了些。”
天旋地转中,赢厌稳稳站着,向一步外的神虞侧耳。
神虞看他一眼转了身,向里面走,边走边向他挥手,笑着道:“麒麟好好玩,似这样的机关云榭天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座,本座一个月后为你送吃食。”
红拂闻声而来,看到孤身的神虞,疑惑向她身后瞧了瞧。被困在阵法中的赢厌,正在用阎魔功破阵。
她看了一眼,猜出了他是谁。
可奇怪,绿梧不是跟神女一起下山了吗?她怎没跟着神女?
巨大的山门石阶上,绿梧仰面朝天,四肢大字型躺着,吐了白沫,翻了白眼儿。
老神女仙去后,云榭天好久没这样热闹过了。神女峰的山民扎堆儿看着屡破阵法的赢厌。
从神女殿来的人指着困在阵法里的赢厌,向山民解释道:“他是沥国摄政王赢祁的儿子,叫做赢厌,神女为他取了名叫麒麟。他是老神女口中的人魔,神女让他做了咱们云榭天的神子。”
山民多是些壮年的女儿家,她们肩上背着锄头,穿着粗布短衣,好奇道:“原来是人魔神子啊。”
被一块巨石压住的赢厌,抬头向她们听去。
他不认为自己人魔之身是种耻辱,甚至认为他生为人魔,理所应当。
可世人因此怕他,害他被囚禁,让他恨了世人。他倒想听听,她云榭天的山民得知了他身份,会不会也像山下人般怕他。
山民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他,有想知他怎会困阵法中的,有疑惑他还能再破几座阵法的,唯独没人怕他。
为山下人所畏惧的人魔身份,在这世外仙境中与他是赢祁的儿子一般,仅是个身份象征。
她们知了他是人魔,是山下第一强国沥国的小王爷。不因他是人魔畏他,也不因他是第一强国沥国的小王爷敬他。
他在她们眼底仅是神女亲自接上山的神子。
神虞回到神女殿并没处理政务,而是听着远处的喧嚷,唇角噙笑。
红拂向她奉上一盏花露,问:“神女如何安置他?”
神女峰神女殿最大,与神女殿相邻的有两座神子殿。
当年老神女在世时,神子殿不下百个,那些神子殿全被六代神子推倒了。
事实上,除了离神女殿最近的麒麟殿,连凤凰殿六代神子也不想留。
老神女多情到滥情,在山下不知哄骗了多少男子,却年近四十才得了小神女。
六代神子难产而死,老神女终于收了心,除为小神女找神子,终死不再下过一次山。
神虞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麒麟殿,道:“一个月后,让他住在麒麟殿。”
前世神阙住在离她最近的麒麟殿。今生她让他住入了凤凰殿,那里是距离她最远的神子殿。
她下了一次山,神阙应该已经回了齐国。
赢厌的重生让她始料未及,神虞想了想,还是咬破指尖,用自己血画了一张延寿符,交给了右护法陈萍,道。
“你下山一趟,将这符交给神阙,告诉他,本座两年后会亲去齐国为齐帝再延一次寿。”
陈萍接过符,得令而去。
神虞看向红拂,又道:“神女峰下有寂火不灭,半山腰却长了几朵冰莲,你将它们移了来。”
红拂惊诧道:“神女,神女峰半山腰怎会有冰莲?”
寂火在神女峰下焚烧了几百年,若非天池水,神女峰本该草木不生的。
神虞笑道:“本座看到过,那的确是冰莲。”
前世她跳下神女崖时,在半山腰亲眼看到那几朵冰莲。
红拂见她很是笃定,带着满心疑惑,还是去寻了。
神虞站起了身,向左右看了看,容廷莫念一起看她。
她道:“本座要闭关三十日,莫念留下,容廷可回霄云峰见见父母。”
容廷容貌艳丽,眉目自有几分骄傲,一双迷离的狐眸,似醉非醉看着她,问:“母亲想容廷了?”
神虞颔首:“容峰主在本座下山前不少念叨你,你也该回去看看了。”
容廷向莫念看了眼,眉目顿生了艳光,向神虞拱手一拜,脆声道:“容廷谢神女。”
莫念安静目送容廷离去,在他离去后,安静看向神虞,问:“神女闭关做什么?”
神虞向内殿走去,道:“为麒麟开目。”
祝由术乃沟通天地鬼神之术,后演变成了用咒语为人治病。人若有疾,站北而立,十言可愈,不劳针石。
这样神奇的祝由术,历代神女中只有神虞与二代神女无师自通,谓为神奇。
可这样的神奇祝由术,并非百无禁忌,随心而用,前世的神虞只用过一次祝由术。
那一次,她损了心神,修养了许多时日。
可今生,她没少动用祝由术为人治病。
她仅着一身亵衣入了天池水,一头墨发悉数披散在身。
莫念穿过氤氲的水雾,跪在池沿,双手举过头顶,奉上了一把匕首。
神虞微垂着眼睫。
可生长万物的天池水,熏不红她泛冰泽的脸,温烫的池水,勉强暖热了她的冰骨。
她双臂轻搭在壁沿,玉白的手掌,五指欣长,骨肉合宜,完美如天工雕琢,微微弯曲抵在玉石上。
她手指放在匕首上,阖目,诵起了咒语。
「从我心法,咒引,罚降。」
紫光如薄纱,从她指尖缕缕生出流动到匕首上。
披散的墨发,寸寸褪色。
微弱地紫光逐渐攀附了整个匕首,她睁了眼,起了身。
湿透的亵衣紧紧贴附在少女曲线上,她赤足踏出天池,周身有了朦胧光晕。
莫念将双手放下。
双手托举的匕首,兽皮裹刀柄,刀身成了暗紫色。
他抬眸看她。
神虞披着一头银色的发,眼睫成了洁白的雪色,那双清亮的凤眸,成了空洞悲悯的银眸。
她赤足站在他面前,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他。
莫念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哑声问:“神女有了人魔神子,还待他这样好,莫念又将何去何从?”
他不似容廷有家人,被老神女带上山后,就成了她的通房少爷。
容廷色艳,又是峰主的儿子,他甚至算不上好看。她不要神阙,却接了另一人上山做神子。
他有些怕,怕她成年后,娶了人魔神子,收了容廷,却不要他。
神虞虚弱一笑:“莫念,你与麒麟容廷不同,他们早晚是要走的。你是云榭天的人,也是本座的人。”
她带着一身水渍,踩出步步水印,向卧榻而去。
莫念看着她背影,沉默起身跟了上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